第三十九章曲终人散(五)
孤灯影绰,雷电无止,大大的雨滴敲击着四面门窗,宁海平静地坐在床榻,苍老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呈在身前的那一杯浑浊的水酒,颤抖着粗糙的手指接了过来。
站在灯光下的那人背过了身子,面无表情说:“宁总管,一路好走。”
他闭眼,早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仰头一饮而尽。
睁眼时,一道长剑将房门豁然劈开,从黑夜中走来的女子带着满身风雨持剑入门来,甘默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走上前去,“公主,您怎么会来了这里?”
原昭璧的双眼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机,移过来时甘默心头巨震,他飘忽的眼神扫过宁海,扫过原昭璧,正欲张口,原昭璧反扣剑柄将他击昏在地。
她抬目,凝望着那个满面泪流的老人一步步向他走去。
往年里,很多人告诉她,她的相貌随了一个人十之七八,他们不是父女,胜似父女。
她把他当成父亲一样,敬着,爱着,整整十一年。
原来啊,这十一年,甚至这一生,都不过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是她,做的却从来都不是自己!
她问宁海:“你还是不肯说吗?”
宁海望着她那张眼睛,腹脏如被火烧吐出了一口血。
“告诉我!告诉我!”她如疯了一般失心大叫,“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
宁海枯朽的眼睛凝望着他,嘴角的血不住溢出,他腐朽的身子跌落在地,干枯的手指粘了嘴角的鲜血,一笔一笔血书于地。
夜,无休止地沉了下去。
“不!”一道撕裂的叫声穿透茫茫雨夜,似将夜空划破,雨势愈发倾天,直将银河倒泄人间。
风雨不止中,一人提剑入了宫门。
阴云密布,天沉如塌,万仞宫墙危危如崩。
宫禁重地,王侯众将入之莫不解刀交剑,禁军虽有心提醒,却是万万不敢去触犯这位权倾朝野手持黄钺的超品长公主的,只能放她进了宫门。
她一路疾走,到了万寿宫。
此时夜色已深,太上皇应已就寝,守门的禁军见她这番形状,忙上前相阻。
“让开!”原昭璧声音冷彻,目如冰刀直视着前方笼罩在夜幕中的碧瓦金殿。
禁军觉察有异,纷纷上前相阻。
原昭璧一脚踹开身前两名禁军,訇然拔剑,直闯万寿宫。
滂沱大雨倒海翻江倾天而下,无数禁军倒在她的身后,她持着剑一路厮杀入内,如这一生血雨腥风历遍,不曾止戈。
父王啊父王,我曾经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取“昭璧”这个名字,每次你都笑笑不语,世人都言这二字尊贵,但生性淡泊如你,用意岂会在此?
我猜了二十年,只原来这两个字的背后是你的期许。
璧玉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