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不行?你是经理我是经理,他我还不能碰了?你屠国柱好大的能耐啊,是不是我这个位子坐不坐得下去,也要看你的脸色?”
“我没那么多废话跟你讲。”
我也一跺脚,跟着站起来。我还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一愣,后来我挺后悔拍他桌子的。
“你就算说破大天去,想开冯炳阁,我屠国柱头一个不答应,不信就硬来一次试试。”被逼到这个份上,我自己反是乐了。“我的师哥,我护短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是这个店的元老,店里养他都是应该的。我要是连这个短都护不住,连我待着都没意思了!”
“好你个屠国柱!”马腾指着我的鼻子,气得连手也抖起来。“我厌的就是你们在后厨这种称兄道弟的做派,师哥师弟又怎么样,犯了店里的制度,亲爹也没情面讲。连你都带头到我这里,论起哥们义气来了,我讲的话,谁还会听。你不是总想去涿州出差么,我不拦着,你赶紧给我走,去了河北,你再去河南,给我走得越远越好!”
我还要接着还嘴,就听吱扭一声,外面开出一道门缝,探出个脑袋。
“马经理,齐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马腾也真想得出,为了把我支开,他应了涿州那处鸭场的请求,派我过去给人家搭鸭炉。
同时,能跟对方将鸭坯的供应合同签下来,这也了却我一个心愿。
于是我也没多想,就过去了。结果被张晗知道,也要跟着一起来,店里也批了。
这时的火车已经提速了,听着屁股下面咣当咣当的敲击声,我两眼发沉。
“师父,怎么没精打采的,昨晚上跟媳妇吵架,又一宿没睡吧?”
我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她在旁边削苹果。
“邢会计,挺厉害的吧,每回碰面,她都不正眼瞅我。”
“更年期。”我按住太阳穴,轻轻地说。
“对了,上回让你教我炒菜,你怎么也黑不提白不提了。”
她用胳膊肘杵了我一下。
“你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有些不耐烦。
“我想不明白,你非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干什么?”
“这就是你的问题?”我强笑两下。“当年我和葛清,在烤鸭部是要从养鸭、填鸭、搓鸭食干起的。后来鸭圈拆了,就改从大红门往店里送白条鸭子了,再后来,干脆直接用净膛的鸭坯了。现在的烤鸭,就是烤和片,有七成的工艺都省掉了。”
我说得很安静,她听得也很安静。
我看窗外,大片收割后的稻子,被焚烧成一堆一堆的秃黑杆。随着车厢的移动,稻田像是摊开的巨大田字格,一页页翻过。
“有次你问我,去过哪些地方,忘记说了,涿州我是来过的,和葛清。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挺盼着能有个机会,再去一趟,帮他把没办完的事,给办了。”
“原来你这是故地重游呀,看来这次我要跟紧你了。唉,你上次跟你师父,要是去个有海的地方就好了,我也能沾沾光。不如下回我主动跟马经理申请,批咱们去青岛转转。”
我连笑都懒得笑,只提了提嘴角,想闭上眼睛养养神,谁知又被她搅得不行。
“要我说呢,马经理也挺不容易的。人嘛,总要互相体谅的,你和你媳妇还会勺把碰锅沿,何况是上下级呢。他为了店里能挣钱,可是挖空了心思。那天旅游团一来,我上去就对一个美国大婶的孩子说,“Youaresocute。”她又惊又喜,一直拉着她男人,紧跟着我。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多表现一下,最后全让你师哥给搅了。到头来,还是马经理来跟我赔不是。”
“好了,好了,你就是也想让我道个歉呗,何必絮絮叨叨绕好大一个圈子。”我又把眼睛闭起来,嘴上说,“领班大人,是我们缺德,委屈您了,耽误您的大好前程了。您……”
正说着,忽然感觉有块凉丝丝的东西塞进嘴里,顶住我的舌头,再也无法出声。
我忙又睁开眼,原来是她切了一片苹果,也不言语,直接喂给我吃。
“师父,咱们在涿州的这几天,你是怎么安排的?”她淡淡地问。
“说多少次了,别瞎叫,我不是你师父。”我把苹果嚼碎,咽下去,不敢闭眼了,支棱着,待着。“我想去当年葛清领我去的老地方,好好看一看,我是真挺想那段日子的。回想起来,那个养殖场产的鸭子,比现在市面上送的,要好出一大截。我想这次双方能把合作深入下去,也算替老头圆个心愿吧。”
“你是这么想的?”她忽然露出很怪讶的样子,扫了我一眼后,匆匆扭过了脸。“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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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我们的场方代表,穿着和马腾一样的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