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我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六个鸡蛋一起打,什么时候把肌肉打硬实了,你再上灶。”
我把身子转向大伙儿,希望别人也能听得清楚。
“这道菜,蛋清打好后应该蓬起来,什么才叫打好了?你手里这碗一翻,蛋清一点沫儿都掉不下来,你得打到那个份儿上,才算过关。”
任凭我再使劲地嚷,他们只管各干各的,没几个看我。
“拿鸡片蘸它的时候,水里一汆,搁在尺大的盘子上,交给头墩儿漂水,出来以后白玉一样。这菜贵在干净,火温不要太冲,要注意撤勺,慢慢煨它,才能入味。再摆上香菇、黄瓜和西红柿片,一翻勺,红黄绿底下是白。”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火车站说快板儿书的,百汇这时走过来,悄悄抻我衣服边。
“哥,你说的那个要求,太高了。”
他笑着朝马腾那边使出眼色,我看见马经理手里拿着纸笔,逐个地给伙计打分。
看他又是点头又是品尝的样子,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我和百汇走到马腾身边,他停在一个有些年纪的师傅灶上。我一看,这人做的是炸龙虾肉。
“马经理真是雷厉风行,眼瞅这个店就快成海鲜馆子了。”
“屠师傅,你又拿我开心,这可是店里特意从四道口买的虾。您给点评点评,做得怎么样?”
那人把十来个三斤半的龙虾,依次剔净,用生粉一卷,就进了油锅里炸,炸出来后再一个一个搁好,啪地调汁,出了糊就要码盘,走了。
“屠师傅,您要摇头,也该尝过一口之后再摇。”
马腾拿来两双筷子,我推掉不接。
“马经理,你知道,我的确不喜欢粤菜。但是人家好在什么地方,咱清楚。这样,我说什么也没用,我也做一盘,你尝尝就知道了。”
我转身热油,让百汇重又剔了一盘虾肉。
马腾和那个师傅被晾在一边,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围成一圈。
见我的程序和做法,同考试教案上写的区别不大,许多人也并没在意,只当是热闹来看。
我这盘龙虾肉炒完后,也让马腾过来夹一筷子。
他疑神疑鬼地看着我,搁嘴里一咬,牙齿嘎嘣,眼睛瞬时瞪了一下。
“吃出不一样来了吗?”我用鼻音问他。
“哪里不一样?”经理故意笑笑,反问起我。
我脸一耷,忙叫百汇把对方的盘子端来,我也照样各吃了一个。“龙虾肉是块状的,光用生粉调它,出不来那个脆劲儿。”我冲着那个师傅说,他倒是仔细在听。“要想让虾肉够嫩,够紧,你就得捞出来后,控好水分,拿毛巾一挤,往里放30克苏打拌它,然后记住,别用生粉,用绿豆粉调,这样吃进嘴里一嚼,才能有种脱骨的感觉,而不是咬面糊似的。嘎嘣一声,特别脆。”
我话讲完,周围却一点动静没有,所有人都冷在那里。
“这龙虾进价高,一百二才一坨子,您在店里也算有经验的师傅,这种小地方不该注意不到。”
马腾低下头,把碗筷搁好,走了。
那位师傅说了声是,也和大伙散了,只剩下百汇和我,像两棵漠北荒地中的仙人掌,孤零零地戳在地上。
“我话没讲完呢,这道菜其实特费工夫。”
“哥,没瞅见今天经理憋着劲想鼓励鼓励他们嘛,他能吃不出来?要我说,你这人可真没意思。”百汇捡起盘子里剩下的龙虾肉,吃了两个。“你最近说话的口气,可越来越像葛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