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洗锅、淘米、点火。锅上来不久,粥香就飘满院子。小团子先喝一小勺,“吧嗒吧嗒”,笑了一声。二丫也笑,眼睛都弯了。狗剩把自己碗里“稠的”挑出来塞给阿桃:“阿桃吃这个。阿桃瘦。”
阿桃耳根一红,声音小:“谢谢狗剩。阿桃会吃干净。”
柱子吃得慢,眼睛老看门缝,棍就在膝上,手心贴着棍身。阿魁把一碗递到顾青手边,掌心托稳:“顾青,先吃。”
顾青接过,手心还是有汗。顾青低头喝两口,喉头滚一下。顾青轻轻“嗯”了一声。
胡婆探头进来,撇嘴笑:“味儿不差。明儿把锅提到巷口,写个牌子,写‘温食棚’,看谁家娃饿得慌,就来舀一瓢。别白给,给一文也行,给不上就记个印。”
顾青接话:“小的优先。孩子先吃上,不够再打主意。”
汤摊老头也把头探过来,手里还拿着勺:“有啥用得上人的,招呼一声。老头嘴碎,人多,看得稳。”
顾青站起来给两位作揖:“多谢胡婆。多谢汤摊老头。牌子阿桃来写。顾青先把粥熬上。”
沈砚倚着门框,看热闹,挑眉得瑟:“顾青这回像个管事的了。别逞强,累了就叫人。”
顾青看他一眼:“沈砚,你嘴少放点刀。要帮忙就做事。”
沈砚“啧”了一声,笑得更欠:“顾青说一句,沈砚做十句。顾青别心疼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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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太阳从巷口斜斜照进来,墙上挂的影子慢慢往里挪。院门外有人影晃一下,又退回去。狗剩竖起耳朵,小声说:“有人偷看。”
柱子立起身,走两步,把门闩按紧。阿魁捏了捏鼻梁,低声:“中午不出门。等到申初再去市口。”
阿桃把“温食棚”三个大字写在一块旧板子上,笔画歪歪扭扭,但一眼能看懂。顾青点头:“阿桃写得好。”
一阵脚步声,两个陌生汉子进了巷口,假笑着探头:“听说这儿有粥,来舀一碗尝尝。”
胡婆从隔壁探出半个身子,声音陡然拔高:“谁家的?不见过的脸。胡婆这条巷子,谁过谁不过,胡婆心里清!躲躲藏藏像什么样?”
那两人互看一眼,扯起笑:“我们就是路过。路过,路过。”
沈砚一只手搭着门框,淡淡开口:“路过就走直路,别在门口拐弯。巷子窄,别挤坏了顾青的门。”
两人灰溜溜走了。狗剩压着嗓子夸:“沈砚厉害!”
沈砚哼一声:“狗剩闭嘴。狗剩站里头。”
阿魁看向顾青,压低声音:“顾青,晚上再防一遍。门闩反插,门缝塞布,井口压石,辣根放手边。孩子不出门。去市口结伴,三人以上。”
顾青点头:“顾青听阿魁。顾青再加一条:和邻里搭个手。胡婆能帮带盐,汤摊老头能带米。以后采买,尽量托熟。”
阿魁“嗯”了一声:“这样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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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初,顾青挑了个正路,带着阿桃去市口换些粗盐、蔬菜。沈砚打头,阿魁断后。路上一个卖盐男挑担靠过来,皮肤蜡黄,眼睛细长,指肚上白粉明显:“小娘子,要盐吗?”
顾青摇头:“不要。家里有。”
卖盐男笑了一下,眼角扫了一圈,脚外八着走了。阿桃低声提醒:“外八脚、白指粉、细长眼。”
沈砚把话接过:“阿桃记得清楚。阿桃写大的牌子贴门后。谁都能一眼看懂。”
回程时候,巷口又来了两个。一个是昨天的瘸马,右脚一歪一歪,另一个是圆脸“和事佬”。瘸马嘴里“哎呀小娘子辛苦”,脚下在门口轻轻蹭了一下。柱子“当”的一声,棍头点地。瘸马眼皮一抬,笑容僵住,退了半步。顾青心里明白:这不是一路尾随的那三人,八成是城里盯孩子的另一股人,法子却一样——先踩门,再认人。
“你们要粥?”顾青不笑,声音不高。
“呵,今日不饿,明日来。”两个互看一眼,走远。
沈砚在门里看,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两只苍蝇,早晚还要来。”
阿魁收了门,把门闩插死。阿魁低声:“今晚不睡死。换班守。”
顾青点头:“顾青先来第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