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巳时,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青灰短打,腰间那把细竹鞘的小刀贴得稳。肩背正,眼神干净。他手里拎着一小把干柴和一小罐酱菜,放在门槛里头,声音不高:“路过。你们火太小。”
狗剩眼睛一下亮了,往前挪:“昨晚门口那捆也是你?”
年轻人眼尾微微一挑,没承认也没否认,抬手拿起一根细绳,在狗剩手里那捆乱糟糟的柴把上绕了一圈,又绕一圈,手腕一翻,打了个结,紧紧的——不费力,结还好看。他把绳头往里一塞,动作利落:“这样不散。”
狗剩学着绕了一遍,手忙脚乱,绕歪了,脸红,抬下巴硬撑:“我会了。”
“嗯。”年轻人嘴角一点,像笑又不像,“你这门槛缝也大,回头找根细条子塞一塞。”
阿魁看了他一眼,没让进,只说:“放门口就行。”他眼神冷,像在打量,又像在挡。
我抱着小团子站在门内,喉头滚了一下,开口:“谢谢。”我的声音还是哑的。
年轻人摆摆手,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又落到我怀里的娃,声音不高:“别让她一个人去黑的地方。”说完,不等人应,迈步走远,背挺得直。
“他谁啊?”狗剩凑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回头冲阿桃得瑟,“我刚学会一个结!”阿桃眼尾笑了一下,“嗯,你打的丑。”狗剩哼一声,耳朵红。
二丫把锅里最后一勺粥刮出来,舀到一个小碗里,递给隔壁探头的小童。小童接过,目光亮晶晶,冲我额头戳了两下——孩子式的感谢。我点点头。
阿魁把那小罐酱菜递过去,我闻了一下,有点辣根的味儿,鼻子一酸,没哭。狗剩夹了一小条,嘴巴一咧,辣到“嘶”,还要装作不疼,抬下巴嚼,嚼得很响。
胡婆从巷口过,手里提着一根破门闩,嘴角一撇:“给你们,夜里不响。”钥匙在她手心叮当响。我接过,点头:“谢。”
她挑眼皮:“谢啥,少撒灰就行。”说完眼睛在孩子们脸上绕一圈,叹口气,走了。
午后,阿桃把昨天记的账翻出来,嚓嚓写了两行:米几升,柴几束,盐半包,碗两只,典当两吊,信已发。她写得认真,字丑,手稳。写完抬头看我,我嗯了一声,她眼尾弯了一点,很快收住。
日头往西,院里影子斜。狗剩把新学的结到处试,扎柴、扎捆、扎柱子的棍,扎到柱子的棍上被柱子一眼斜扫,他把绳头“噌”地抽回来,装正经。二丫把奶娃的帽子拉下一寸,手背勒出一圈红印子。我看了一眼,想说“松一点”,嘴唇动了动,没说,心里那口气还在。
阿魁拿刀背敲了敲门闩,新装的闩合得紧。他回头看我一眼:“晚上你别守门。”
“嗯。”我点头,声音很轻。脑子里那几句又浮出来:**白天问事,不走夜路,不跟陌生人。**我像把它们一条一条捏紧,塞到自己心里。
夜里风又来了,火跳了两下,没灭。我靠门坐,抱着小团子,眼睛还红。阿魁坐在半臂外,背直。柱子在门边,棍横膝。狗剩趴在席子上翻了身,拳头“咚”地碰到我腿上,他立刻爬起来小声“对不起”,又把背转过去,装没事。阿桃把二丫的披风往上拉一寸,二丫把娃往怀里再带一寸,嘴角抿紧。
我在心里很轻地说:“YS-017。”
【系统】:在。
“**你记着。**今天我们落下了,**先活下去。**钱用我的。有人来敲门,我们找人管。孩子们是我的。”我盯着火星,声音很低。
【系统】:事实:临时住所已建;资金来源=个人分红;白天行走=是;失踪人数=0。
“我在。”我说,嗓子还是哑的,可这四个字落在心里,像一块小小的石头,沉下去了。
风从缝里钻,又吹了一阵。我把披风往上提一点,挡住孩子额头。火光把墙上的字晃了一遍:救娃吃饭|问事白天说|借东西敲门。字丑,扎眼。我看着,没移开。
第二天的天应该会亮。先活着,别多想。等钱到了,粥稠一点,柴多一点。娃不饿,孩子们不怕,我再想别的。
就这样。先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