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没看我,眼神落在灶火上。
孩子们端着各自的小碗,蹲在门口喝。狗剩一边吹一边喝,吹得太勤,米粒吹到碗沿,他用手指扣回去,抬头看看我,见我没笑,耳朵红了一下,装作没事。阿桃喝得慢,小口小口,眼尾弯下去一点,很快收住。二丫最后自己才盛了一小半,喂完奶娃,才低头喝两口。
午后,太阳透过破屋檐照进来一点。我把旧耳坠和布里压的碎银包好,去当铺。掌柜低头数银,我把碎银推过去,不多说。换回两吊钱,手心里沉,我指节攥得有点发疼。
回院,摊纸。角印放在手边,我心里只有一句话——**孩子先吃饱,用我的钱。**我提笔,落字利落:
“许账房:北市落脚,设‘温食棚’。请把我本季应得分红先拨三十吊到北市联号,我凭角印取。只用我的红利,不动公账。顾青(角印)。”
印章按下去,红泥印出一个圆,我盯了一会儿,折好信,塞进封里。院门外,茶棚的小跑堂正从巷口过,瘦猴似的,眼珠子转得快。我朝他摆手,他露出虎牙,接过信:“我跑得快!”脚后跟几乎没着地,人就跑没了影子。
我没跟任何人解释。孩子们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
我抱着小团子从巷口回来时,对面有人停了一瞬,是个年轻人,青灰短打,腰间挂着一把细竹鞘小刀,背挺得直,目光干净。他看了看我怀里的娃,眼尾微微一挑,转身走了。
傍申时,门口三个人影晃进来,领头的右脚微跛,走路一歪一歪,脸上一道旧刀痕,嘴角往下吊。他抬下巴,往我们院里扫一眼:“进巷子的,意思意思。”
柱子棍横门,眼皮都没抬。阿魁半步上前:“没这规矩。要钱去衙门。”
瘸马的眼神往我这边一撇,停了一停,又斜斜往我胸口看了眼,阴笑:“这娘们长得好,给一吊也不亏。”
我的背一紧,抬眼看他,声音沙哑却稳:“我们救娃,不做别的。”
狗剩耳朵一下红了,刚要往前蹿,被阿魁手背按回去。阿魁的指节绷得发白,鼻翼轻轻一动,眼神落在对方脚背上。
瘸马骂骂咧咧,走前在墙根蹭了一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刚跨出两步,巷口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咳,像提醒,他肩膀缩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没敢再扯,退远了。
我眼神往巷口一扫,看见那个青灰短打的年轻人靠在墙边,手里提着一小把干柴,眼神像没看我们,又像全看见了。他转身走开。
很快,有个巡丁来了,胡茬扎嘴,衣襟扣歪,笔杆敲着指背,嘴里叨叨两句:“记一笔,有事去打更所。”我们点头。他瞧见一院子都是孩子,脸色软了一点,摆摆手走了。我没留他——这种人就是工具,能用就行。
黄昏,第二锅粥就上了。二丫忙得额头冒汗,开锅时糊了一寸底,她急得眼眶一红,阿桃赶紧用勺底在锅底一圈一圈刮,刮开了,粥还是能吃。狗剩端着新借来的破铁锅,一脸得意:“我换来的!”下巴抬得能戳到天,过会儿又偷偷看我,有点等夸。我没笑没夸,只冲他点点头:“用得上。”他耳朵又红了,咧嘴笑,把锅举得更高。
夜里,风从墙缝里钻,带着潮气。我抱着小团子靠门边坐,眼睛还红,火跳了几下,影子就跟着跳。我没哭了,嗓子还是紧。阿魁坐在我半臂远,背直,眼睛看火。他不看我,也没远离。
门闩轻轻一响,像被人指尖试了一下。柱子“当”地一下,棍头点地,声音不高,心里却一紧。阿魁起身靠门,手落在门闩上。狗剩“嗖”地坐起来:“我守!”阿魁没回头,只伸手把他按回去。二丫把奶娃往怀里再带一寸,嘴角抿紧。阿桃手里线头绕紧了,指尖发白。
外头脚步远了。我把呼吸慢慢放下来,手指还是在抖。
“……YS-017?”我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
【系统】:在。
“**我不去洛川了。**先把孩子安下。**钱用我的。**你记着。”我盯着灶里的火星,“你记,把我们今天做的这些都记着。”
【系统】:事实:路线已改;临时住所已建;资金来源=个人分红;失踪人数=0。
“嗯。”我点头很轻,“我在。”
凌晨的风有点凉。我把小团子抱紧一点,额头轻轻碰他额头。他小小的呼吸一声一声,暖的。
天亮,门外土上扫出一小撮白粉,半指宽。墙根多了一道陌生的划痕,斜着,像谁故意留的。我盯着看了两息,没说话,心里那口气压得更紧一点——**不走夜路,不跟陌生人,白天问事。**这几句话在脑子里自己冒出来,像有人拿针把它们一针一针扎进我脑子里。
我把扫帚递给柱子,柱子不抬眉,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