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心向外一推,孩子们刷地散开,贴到树根、石坎后。
静了一会儿,后头无人再追,他朝我们一招——握拳=快跑。
穿过两棵歪脖子槐,前面是一座破庙。墙皮斑驳,门楣塌了一角,里头有一簇小火苗扑闪。
“进去!”一个小个子的女孩把怀里婴儿塞到我怀里,“你比较干净,你抱。”
我来不及多想,已经下意识接住。婴儿冻得直哆嗦,小嘴一张一合,挤出一点奶声。那一下,喉咙发酸——顾笙的小脸从脑子里一闪。
少年把湿衣服扯下搭在石像肩上,往火堆添潮柴:“靠近点,别挨门口。”
我把婴儿抱紧,靠墙根坐下。雨水顺着发梢一滴滴落在手背,指尖冰凉慢慢回热。
火光把孩子们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脏、瘦,眼睛都亮。
我喘还没缓过来,又在心里叫:【017,我刚才是不是喊太大声了?】
【系统:事实播报——心率偏高;呼吸急促;嗓音沙哑。】
“……谢谢你的播报。”我笑了一下,肩膀还在抖,“行吧,活着就好。”
我看向少年,嗓音还哑:“刚才……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
他摆手,笑得直爽:“你刚才喊得太大声,我们在这庙里都听见了。反正也在躲雨,就过来看看。见你真被人拽住了,就顺手拉一把。”
我点点头,鼻尖一热。旁边一个十一二岁、满脸泥点的小男孩“噗”地笑:“我们都是饿出来的脑子。叫狗剩。”
抱婴儿的小女孩抬眼,怯怯:“我叫阿桃。”
少年点头:“我是阿魁。你呢?”
我顿了一下:“顾青。”
说出这两个字,心口像卸下一点重。长歌留在昨天;今天,我是顾青。
火势稳了些。我把婴儿的小手裹进袖口,轻轻哈气。那点温热碰到指节,顾笙的模样更清楚了——
那个在村里总跟着我跑的小家伙,哭起来就这样缩成一团,攥着我的袖子不放。
我忍不住问:“你们刚才怎么配合得这么快?一压手就蹲、一下就散,像说好了似的。”
阿魁抬手比划:“我们自己定的。
手心向下=蹲下别动;两指点额头=有人在看;
握拳=快跑;手心向外推=散开,各自找掩护。
不出声,远看像随便摆手,外人看不懂。”
我学着做了一遍,他点头。
我又问:“那要是走散了,碰不上人,怎么传话?”
阿魁压低声音:“划痕。哪儿都能用——树皮、篱笆、门柱、石头背面。
一横=顺利;一斜=要绕路;倒‘八’=改地方。
要是危险,就不留,直接躲。以后有了趁手的小刀,就刻刀记号,更不容易被抹掉。”
我把口型轻轻复了一遍:“**一横顺,一斜绕,倒八改;有险不留。**记住了。”
阿魁笑:“记住就行。”
我看着这群孩子——破衣、赤脚、瘦骨伶仃,却在雨夜伸手拉了我一把。
胸口像被人轻轻按了一下,又放开,不是疼,是热。第一次,我真切生出恻隐——不止对笙,而是对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