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低声:“多谢。”风把话掰开一半,另一半吹进暮色里。铃没响。巷口那道影停一会儿就走了——岑野。
我把骨刀收在前格,继续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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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柳嫂端茶,小声道:“顾先生,温先生他娘……想来坐坐。”
我点头:“来吧。”
不一会儿,温母带着温衡进门。温母穿深青夹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眼角带笑:“姑娘手脚利落,会过日子。”
温衡把一只素木书夹(木头夹板,夹纸好写)和半刀素笺(空白好纸)放案角:“你写纸用得上。”
我拿起书夹,木纹顺,边角打磨得圆——像他人,说话不急,不伤人。
许账房在旁,轻咳一声,像提醒“先把话写清”。
我抽纸,写三条,比平时字大一号,念给他们听:
“一,嫁妆自管(我的嫁妆我自己管);
二,不干涉识字、写纸、教人;
三,盈亏自理,互不盘问(各花各的钱,互不追问)。”
我抬眼:“不合适,就当叙叙话。”
温衡看完,点头:“行。”又把书夹往我这边推了推:“你写你的。”
温母啜茶,笑里带光:“都是讲理的人。早些抱个孙儿,就圆满了。”
我把这句记在心里,不接。把三条小纸压在书夹下,压平,角不翘。
门口有人探头。王嫂子冲里头比大拇指:“顾先生,得有人疼。”
渔娘子压低声:“温先生讲理。”
孩子们起哄:“顾先生,成亲了还教不教字?”
我笑:“教。明天‘禾’字。”
日落,温母告辞。
我道:“相看可以,不定日。”(先见一见,不马上定婚期)“纸照旧写。”
温衡应:“好。”
人走后屋里静下来。许账房这才说:“**婚姻是合伙,不是投靠。**这张纸,不许收。”
“记着。”我说。
柳嫂在灶屋笑:“读书人(考过县试的童生)讲理,你不吃亏。”
我摆摆手:“不谈吃亏,先把今天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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