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唯有陈三七沉默。
他站在洗剑池畔,望着池水中倒映的血月,手中轻轻摩挲着断缘刀。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厉寒真人当年拼死掩埋的秘密,终究无法永远尘封。而他,作为唯一继承这条道路的人,必须面对真正的风暴。
次日清晨,长老议会紧急召见。
首座长老面色凝重:“陈三七,你是隐脉唯一传人,掌握厉寒真人遗留之道。如今乱象已起,若再不平息,宗门恐有覆灭之危。你可愿出手,镇压怨灵,封闭裂缝?”
殿中众目睽睽,萧景行立于侧,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陈三七缓缓起身,行礼道:“我愿。”
“但有一个条件。”他抬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要进入藏经阁最底层??‘轮回井’。”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轮回井,乃宗门禁地中的禁地,传说通向“养神渊”,是历代结丹者元神被抽离之地。三百年前,厉寒真人曾潜入其中,归来时只剩半具残躯,临死前焚毁所有记录,只留下一句警告:“莫入此井,否则万劫不复。”
“你可知里面有什么?”首座长老沉声问。
“我不知道。”陈三七答,“但我猜,那是师父最后看到的地方。也是所有失踪者的终点。”
“若你进去,很可能再也出不来。”
“若我不进去,”他淡淡道,“就没人能告诉这个世界,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三日后,轮回井开启。
那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位于藏经阁地底最深处,四周刻满镇魂符文,井口常年封印着九条铁链。每逢月圆之夜,井中便会传出低语,似哭似笑,令人毛骨悚然。
陈三七独自一人,手持断缘刀,缓步走近。
赵无涯递给他一枚玉符:“这是我从禁书中学来的‘归魂引’,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唤醒你的意识。保重。”
阿松红着眼眶:“你一定要回来!我们……我们还在等你教我们怎么切猪草呢!”
他笑了笑,点头。
然后,纵身跃下。
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起初,他只觉下坠无尽,耳边风声呼啸。但很快,那风变成了低语,低语又化作画面??
他看见一个个年轻修士,在结丹成功的刹那,脸上露出狂喜,随即眼神空洞,元神离体,如烟雾般被吸入井底深处。
他看见一座巨大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具破碎的金色骸骨,每一块骨片都在吸收魂魄之力,缓缓修复。
他看见厉寒真人,披发赤足,浑身是血,抱着昏迷的徒弟站在祭坛前,嘶吼着:“你们所谓的登仙之路,不过是喂养一头不肯死去的怪物!我宁可毁道基,断传承,也不能让下一代继续成为它的食粮!”
画面戛然而止。
他落在一片灰白色的荒原上,天空没有日月,只有无数扭曲的灵魂在空中游荡,发出无声的呐喊。
前方,站着一个人。
身穿破旧灰袍,背影佝偻,正蹲在地上磨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师父……”陈三七喃喃。
那人缓缓回头,面容苍老却熟悉,正是厉寒真人。
“你来了。”老人笑了笑,声音沙哑,“比我想象中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陈三七颤声问,“所谓的修仙,所谓的登仙台,全是一场骗局?”
“不全是。”厉寒摇头,“修行是真的,力量是真的,飞升也是真的。可这条路被人篡改了。他们把‘成就自我’变成了‘献祭他人’。把‘超脱’变成了‘吞噬’。”
他指着远处那具金色骸骨:“那是我们的开山祖师。他曾是真正的强者,可在追求永生的路上迷失了本心。他发现,只要不断吸收后辈修士的元神,就能延续自己的意识。于是,他设下‘结丹劫’,实则是收割仪式。三百年前,我发现真相,想揭发,却被污为叛徒。我只能毁去大部分证据,将断缘刀化作凡物,留给未来那个仍愿意相信‘道’的人。”
“所以……你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