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兰庭臻之心
一行人与金战蠡分别,原昭璧率领大军返程,临出泊南之时,听闻天佑帝派遣兰廷臻为水防使前往霂阴郡修建泊水水道,查惩此次泊水决口涉案官员。
泊水决口固然是天灾,但在前年就新加固过的堤防决计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水涨崩塌,以至造成下游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将小小流民起义发展成后来的浩大声势,为慕容昕所利用,演变成如今泊南之地鸡犬不闻千里无人烟的惨状。
这位皇朝状元郎、帝国新贵一面亲自督建水道,筑堤束水,一面持天子宝剑,以铁血手腕全力盘查沿水州县官员贪污之行。
泊南之地水患已久,自前国武岳温续扬当政,每年修建水道便要耗费巨帑,其中的猫腻凡是有心人皆看得出,温续扬派人来查了几次,巡察御史不是未入山南便死于流民之手,就是为水盗打劫,尸陈泊水,打捞无迹,有两个活着回去的均禀告无果。
时间一长,他便也不查了。
泊南官匪一家,驻留官员多年来与当地世家盘踞一方,朋比为奸,若要彻查水道贪污一案,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维护后方的稳定,温续扬只能一日一日纵容了此地污浊的滋长。
时日一久,这些官员逐渐做大,势力盘根错节,雄踞泊水沿岸,闻异声则党同伐异,群起攻之,无视朝廷法度,帝王威严,在治地作威作福,贪污成风。时日一场,下层商民隐忍其害,有志之士敢怒不敢言。泊南如今名义上是原朝的天下,但天祐帝这个真龙天子的话实际上还不如几条地头蛇的话管用。
兰廷臻到来后,泊南官员并不知这位当朝新贵的为人深浅,顾及太上皇和天祐帝均对其十分看重,未妨惊动朝廷,只能以柔克之,里暗里先后进献金银财宝与歌姬美人无数,无不被兰廷臻拒了回去。
见他软硬不吃,一意孤行查处泊水贪污一案,泊南官员动了杀机。
在几次三番重金买凶刺杀无果以后,他们趁兰廷臻前往泊水水岸督查水道之时,买通刺客混入流民之中,挑起动刮,教唆平民,诬兰廷臻乃贪污治水巨饷的国之蛀虫,平头百姓见风兴浪,哪知什么真伪是非?群情愤结如饿狼捕食围困了兰廷臻一行。
就在泊南官员洋洋得意,以为兰廷臻必将死于流民之手时,各自的府邸纷纷为随兰廷臻南行而来的常英军所包围。
他们的阴谋早为兰廷臻所识破,古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泊水沿岸山头水盗会为他们效力,为的不正是钱财?兰廷臻以高于他们数倍的银钱收买了这些水盗,并答应上奏朝廷将他们平安纳降,予以后路,自然能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一场雷霆治贪风暴彻底在泊南拉开帷幕。
这天,兰廷臻下令将所有涉事官员押赴刑场,浩浩****多达三百之众,沿街百姓无不奔走出门,拍声叫好,愤恨地咒骂着游街官员,大赞“兰大人英明”。
为祸泊南三十年已久的贪官污吏名灭落网,整个官场激浊扬清,几乎清理尽去泊南十分之九的士族门第。
刑场上,一人冷笑看着手持尚方宝剑气度超然的兰廷臻,“年轻人,不要张狂了,你可知你今日的作为不啻于将整个泊南的渊源大家连根拔起,触动的会是多少人的利益,你想过吗?百年大族根深叶繁,你便是杀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将我们这些人杀个干净!到时候等着你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完,接连有一人阴森接话:“世间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绝不会干净,普天之下凡有利益之地,又有几个官员的手是清白的?你能杀遍整个山南官场,还能杀遍天下不成?等泊南之事举朝传遍,无知百姓会敬你赞你,举国官僚却会畏你惧你,时日一长,便会有人因为这份恐惧而对你争相诟病,凭你是当朝新贵有皇上撑腰又如何?千夫所指,无病而死,皇上能信你护你几天?他现在迟迟不肯下发治罪诏书,可见是知道其中利害了。”
兰廷臻当然想到了天祐帝的顾虑,他既然承此大任,就阖该给满朝文武、给泊南无辜百姓一个交代,岂会因自身得失屈服于奸人?天祐帝既然赐他尚方宝剑,他诛杀佞臣,便无须问达天听!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无人而改节。
他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
他甩袖,脊背笔直走上了监斩台,抽出一枚火令签,三十余名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向鬼头大刀,等他一声号令,即刻就要行刑。
一人恐惧大喊:“兰廷臻,百年大族死而不僵,你身后无根无基,杀不了我们的!”
“他杀不了你们,我能!”
一道冰冷的女声自场下传来,精兵列队快马而来,两队前卫让出行道,缓缓策马走出一个蟒云纹银甲的年轻女将,她孤芳清冷,气质凉绝,如陇头白梅,凌寒经冬迎风怒放,有霜雪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