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副慷慨赴义的模样,让原昭璧顿时心叫不好,立马就追了上去。
然而已经晚了。
开国郡公府满堂宾客此际正是宴酣正乐之时,突然一个白袍小将訇然跨步进了厅门,那气势,呵,力拔山兮气盖世,磨刀霍霍跟要上战场干架似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喝醉了,披星和朱跃使了个眼色,两人正要过来把这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的二百五叉走,云展却大跨步走到正厅中央,梗着脖子对荷衣大叫:“荷衣,你愿意先跟我拜堂成亲,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找你爹吗?”
“啪嗒”一声接一声,宾客手中的杯碗茶碟连着落地。
云展这些年在军营里呆久了,日日耳濡目染虎狼之词,早把他那些士族子弟的修养含蓄丢了个精光,这番话当着满堂知书识礼的权贵说出来,那简直是一个惊天动地吓死人。
生米煮成熟饭?云将军这是要干嘛?古来婚姻大事,莫不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样当众引诱一个女子,不啻于无媒苟合!
反应过来的御史们便开始就明日早朝如何参这目无礼法之徒在肚子里打起草稿了。
平策军将领纷纷捂脸羞愤欲死,他们怎么会和这么一个二百五同僚为伍?丢死!
伍嘉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猪笑,道:“我说兄弟,你这是在向荷衣姑娘求爱吗?”
荷衣生长在民风开放的出云,是天生大胆有爱说爱,但这么当众被人求婚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脸一红扑棱着小步伐就跑了。
“荷衣,你跑啥啊?哎呦!”云展伸长了脖子就吼,猝不及防身后追来的原昭璧踹了他一脚,他险些扑棱在地,捂着屁股回头,看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敢当众踹他?然后他傻了,“公主?你……你踹我干嘛?”
原昭璧方大老远就听到了他那一嗓子,她的目光扫过一帮御史们,御史们纷纷转头,摸鼻梁的摸鼻梁,喝酒的喝酒,人人一脸“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什么也不知道”。
云展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不过他才不管,他就是喜欢荷衣,就是要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御史台怎么了?谁怕谁?老头子们不服来咬他啊!
不过他还是怕原昭璧再来一脚的,赶在她看过来前撒腿就追着荷衣去的方向跑了。
花繁捂着憋笑憋得发酸的肚子,气色如常招呼大家继续喝酒,大伙谁的面子都敢不给,两位公主的面子是万万不敢不给的,立马恢复笑脸如前,但是平西将军在开国郡公世子满月宴上大胆示爱映秀公主侍女的笑谈还是不日就传遍了上京城。
云展一路追过曲水花墙,满苑樱杏逐流水,绿柳莺啼闹云稍,春意中却不见了荷衣跳跳脱脱的影子,他烦躁地坐在绿水旁的溪石上,喃喃说着:“荷衣,你倒是出来啊!好好的干什么要躲着我?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你叫我干嘛?”
清亮甜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高兴地一回头,正见假山腰上伸出来一个小脑袋,他腾身就飞落在了她的面前,激动地道:“没干嘛,就是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荷衣纠扯着翠裙上的丝绦罗带,恨铁不成钢地瞪他,“要不要生米煮成熟饭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问这个!”云展连连摆手,又意识到也是,索性握住荷衣小小的肩膀道:“我是想,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现在西征在即,我又见不到你爹娘,只能直接来问你了,我知道我笨,也不会说话,但是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暖熏的春风吹过云展年轻的俊脸,照着日头映在荷衣明亮亮的大眼睛里,只觉特别好看,她撅撅小嘴,“你们中原一个男人娶好几个老婆,升官发财了以后娶的更多,我才不要嫁给你呢,就算你一辈子对我好又怎么样,还不一样会对别人好!”
“谁跟你说我们中原每个男人都娶好几个老婆的?”云展着急地跟她解释,“我父亲,好吧,我父亲娶了三个,但我二叔和四叔就只娶了一个啊,还有金大哥,他就只娶了花繁一个,赵将军也只有一个夫人,还有颜军师,他为了等着和他夫人相聚,不也一个人单了二十多年,我们中原男子,还是有很多只纳一心人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得那么花心!”
他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了半天,凝视着荷衣的大眼睛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你放心,我这辈子也只会就娶你一个的,我跟你保证,我要是敢纳小妾养歌姬,或是失身给别的女子,就让我在战场上断胳膊断腿儿!”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残废!”荷衣着急地大叫,她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傻子,动不动就断胳膊断腿儿地诅咒自己,她才不要嫁给一个残废呢!
“好好好,我不瞎说,咦?”云展脑子一转,问:“荷衣,你答应和我生米,不是,和我成亲了是不是?”
荷衣翻翻白眼,云展喜出望外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好荷衣,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因为西征在即,云展和荷衣的婚事免去了诸多繁文缛节,操办得虽不是十分隆重,却热闹非凡。云展的父母皆是士族出身的知书达理之人,家中一个长兄、两个姐姐,并三位庶弟庶妹,彼此敬重相依,也算和谐守礼之家,一家人闻讯集体从颍城奔赴上京,将二人的婚事打理得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