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衣冠满堂
原昭璧没想他心眼竟然小成这样,闷闷地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气愤道:“又不是我让兰廷臻投到我门下的,你这坛醋都吃了多久了?自从他到了公主府,你几时见我私下接见过他,我哪天不是……不是在陪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有些委屈地抠着他腰上的肌肉。
醋劲冲天的秦缄本想气冲冲告诉她自己今天说的不是兰廷臻,但一见到她这番小意服帖模样,心里的不平顷刻都化去了,想起二人多日来的情深燕好,他才记起从很早之前阿昭就已经离不开他了,如今她对他身心俱付,两人正是情浓意深之时,不管是兰廷臻,或是萧黎,再或是旁的什么人,都再不可能让阿昭动心的。
只要她认定自己是他的,旁人怎么样又有何干?
想到这里,英明一世的国公大人终于从爱河深渊里恢复了那么几分清醒,他亲亲原昭璧气鼓鼓的雪腮,“阿昭不气,是我过分了,呶,我随你打,随你骂,行不行?”
被冤枉了的原昭璧满脑子都是他那句“吃锅望盆”,抬眼正见秦缄修长光洁的脖颈就在眼前,为了泄恨,她张嘴就咬了上去,留下了一排牙印。
秦缄痛呼,没想到她真的咬,他钳住原昭璧的手臂,说什么今晚也要让这丫头长长记性。眼看现在还在大街上,原昭璧忙伏低做小讨饶,秦缄趁势在她耳畔一阵讨价还价,他口中清新灼热的吐息自耳际弥漫到周身,原昭璧被他身上的气息浓浓包裹着,许了他一个又一个花样,等他说完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秦缄奸计达成,早已按捺不住,扬鞭向别庄而去。
第二日原昭璧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公主府的卧房中,她懒怠地翻了个身,一夜没有睡好,天没亮又被那人快马加鞭送回了公主府,很想再补个觉,但一想到很快就是春闱举行之日,今日实该将兰廷臻一干门客聚在一起好好宴请一番。
她起身自行梳洗着装,刚出房门就遇见了温泰。
见到她,温泰微微咋舌,“公主,您昨夜不是回宫了吗?”
原昭璧慢条斯理整着帛带,“昨夜去天壁大牢听审,回来时辰晚了,懒得再跑远路,便直接回府睡了。”
“原来如此。”温泰不疑有他,公主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是常有的事。
正午,原昭璧传令于公主府礼华园设宴,为即将应春闱的兰廷臻等一众举子接风。
兰廷臻让随从将亲自前来相邀的温泰送出了清和园,自行入内换了身靛蓝色印花织锦斜襟常服,腰束镂金兰草纹玛瑙带扣玉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疾不徐走出时,韵若兰林蕙草,光风霁月,气如茂树荫蔚,引辉日华。
天机老人盘腿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从屏风后走出的高洁人影,“小兰,你是不是也喜欢那鬼丫头?”
兰廷臻整理束腰的动作一僵,“老人家,公主是金枝玉叶,名声贵洁,莫要乱说。”
他无奈地看看撇嘴的天机老人,默默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茂林修竹。
霁日春光,风景明媚,枝头万花将发的怒意蓬勃,让他脑海中又浮现了上阳关外红衣如火的烈性女子。
天机老人直勾勾盯着他的神色,狡猾的转了转眼珠,小声嘀咕:“喜欢就喜欢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金华明堂,玉阶彤庭,嘉木树圉,亭阙神丽,苔始绿而藏鱼,柳才青而莺啼。礼华园中宴席铺设,醴酒连斟,案前陈芙蓉玉碗,侍儿捧莲子金樽,伶人声簧吹箫似于弄玉之台,舞姬鸣佩凌波若在碧波之水。新芽竹笋,细蕊榆杨,春发万茂都陶醉于一片歌舞升平中。
原昭璧并非铺张浪费的性子,每次征战归来建元帝赐下的金帛巨资无不被她充为了军饷,如今帝国初立,百废待兴,这些有志之士既然发奋来投,她作为当朝公主,便要炊金馔玉以待,以彰显皇朝恢弘气度。
华帘如水粼粼波动,映着之后凤裙宝饰的雅静女子,满堂衣冠对坐,皆是神清气朗,气度浑然。
在场之人不乏当初在文英会亲见宣沐公主风采的云泽学子,其中曾有幸与宣沐公主对诗的中州学子贺季真再提及当日情形,不由又对当日宣沐公主所做诗文一番大加赞叹,他提议宴饮无趣,在场举子们今日不妨对诗一番,就由原昭璧作裁判品评,也算与宴会添趣。
听了他的话,举子们纷纷兴致盎然附议,原昭璧轻轻一笑,准了他的提议,便让举子们随意以这园中之物赋诗一首,胜者她便亲赠府中收藏典籍一套。
有了彩头,举子们的兴致又多了几分,各自观摩着厅堂和园中的景物构想起来。
满座唯兰廷臻静然不动,他不急不慌垂眸饮酒,待许多人都已落笔挥毫,才淡然地接过了侍女呈上的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