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星月同瞻
戴月蹲在廊下,抱膝哭得肝肠寸断,从梧桐树后快步走出一个墨蓝色的身影,蹲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见到是白翎,戴月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翎本是来寻了她一起出宫的,方才走至此处正将二人的话听了去,他绷着娃娃脸,心疼地用衣袖给她擦着眼泪,很是自责的想到肯定都是因为他月月才会来找太医切脉,才会知道了那样的真相。
“傻月月,在我们出云,每个男子只会娶一个妻子,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不能生养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大家依然在很开心地生活啊!家业传承无子有侄,无子侄有族众,并非每个人都那般强套子嗣之念的。我既然认定了你,就不会考虑你能不能生养,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我喜欢的是双剑流霜神威不凡的月月,是直性率真毫无曲意的月月,又不是会生孩子的月月。”他说到最后沉闷地撅了噘嘴,感觉自己好像不被她信任了。
戴月认识到是自己狭隘了,她的眼泪不停,不是为淑妃和翊王的狠心,是在为自己的幸运,尽管上天给了她那么多苦难,但她还是感激他把这么好的琉璃儿赐给了他,她搂住白翎的脖颈趴在他怀里,“白翎,你怎么可以那么好?”
白翎摇头晃脑地转转眼睛,萌蠢无辜中带着小小狡猾地说:“真的吗?长这么大,月月还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呢!有没有什么奖赏?”
戴月抬头,他鼓起肉乎乎的荔枝肉腮,用手指点了点。
戴月会意,在他脸上吧唧香了一下。
白翎乐呵呵地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么么在她两边梨涡上各亲了两下,“月月最好了!”
符飞胜远瞅着窝在廊下打情骂俏的两只猫儿,挥离了两队即将巡行过去的禁卫,她摇头一笑,踩着轻盈的步子往宫外走。今夜的月亮分外明,分外亮,在长长的宫墙内倾了一道天水澄明,她念着山河远遥外的那个人,心底生出了几分孤独和期许。
虽是天南海北星月同瞻,她还是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快一些,快些能去到他的身边。
银河流庭,清廊绕花,随意坐在廊下的男子摇晃着杯中甘液,倾一杯遥敬那举头明月,“小鱼儿,你还好吗?”
隔着千里万里,她似乎听到了这一声思切意浓的低唤,追着月光的脚步更快了起来。
在她的家乡,老人们都说,若你心里思念着一个人,夜晚就追着月光走,这样就可以在梦里和他相会。
她起先是不在意的,可是自从他离开以后,她就爱上了追着月光走路,每每带着一身月华入梦,睡梦中就会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就在自己身边,一声一声唤着她“小鱼儿”。
宫道上追着月光走的轻灵身影没躲过太子的眼睛,路奇敛眉站在他的身边,随他从朝华殿跟着那女子的身影一路到了右仪门外,他跟随主子多年,从未见他眼中对何事何人有过这等痴迷。主子天人之表,帝国皇储,待人接物永远是德行有方,温润雅正的,鲜少会有真实情绪示人,便是对年少结发的太子妃,也是彬彬有礼,少有这番情至。
见太子向前走去,路奇忙要带人跟随,太子侧脸对他举了举手,路奇一愣,只能跟在了远处,眼睁睁望着那女子追着月亮,太子追着她而去,那夜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子那般开心。
一路跑至宫外,符飞胜已经气喘吁吁,她靠在护城河旁的雕花石栏上,望着那轮月亮露出满足的笑容,波光粼粼的河水潺潺流动,将月华映照在她朗丽的脸上,煞是容光动人。
“原来,你喜欢月亮。”
一道雅声从身后响起,她回头,正见是一身明皇龙衮的太子轻步而来,拱手便要施礼时,太子伸手托住了她掌心,触碰到他温热的指尖,符飞胜微惊,忙将手收了出来,低下眼睛问:“太子怎么会在此处?”
高大的宫墙在两人身上投下幽暗阴影,四周静寂无人,只有河水清鸣流淌,传送着碎玉月华。
因为习武的缘故,她的掌心布满薄茧,肌肤也紧实一些,全不是深闺女子的柔弱无骨,正如她的性情一般,韧性舒朗,张弛有道,太子回味着那份特别的触感,内心更生眷恋,笑说:“刚要出宫,碰巧看见符将军,想起今日朝华殿符将军及时飞刀相救,才让本宫没有丧命于刺客之手,便想着来向将军答谢一下救命之恩。”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太子太客气了。”符飞胜依旧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