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来将戴月带回府。
算起来,戴月和他也有五个年头没见了,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庞依旧是俊秀出彩的,但她心里早无一点波澜。年少初见时,他的风流倜傥,他的雅人深致,他在她眼中种种的光芒此刻都归为沉寂,纵使他现在略显颓唐,情真意切地向她说着那般动听的话语,她心里也无甚知觉,甚至物是人非的凄凉感慨都没有。她平静清凉的眼神毫无动容,从头到尾就像在看着一个并不相识的陌生人。
时间啊,真的可以抚平一切创伤。
翊王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说着旧时情分,说着自身过错,说着让戴月随他回家夫妻团圆,那番愁肠百结意重情深要多感人有多感人。
大相国寺的后院在初一十五香客云集之时是闭门的,除了一些前来歇脚的达官显贵,并无旁人可以进入,此时院中人虽不多,但也都是京中贵人,无不认出了二人是谁。
几位在京中颇有声望的老封君和诰命夫人路过时也不由出声劝慰戴月,一日夫妻百日恩,翊王当初到底是年轻,现在也知错了,他们是姑舅亲表兄妹,能够结亲是三世良缘,岂能说弃就弃的。
戴月充耳不闻,她和这个人早就一刀两断银货两讫了,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
正想抽手离开时,一个身披墨蓝底金菱纹绣披风的俊逸男子快步走来,一把推开翊王挡在了她的身前,他蹙起润洁眉宇,担忧地回眸问她:“没事吧?”
看到那张清俊无瑕的面庞,戴月微愣,轻轻摆了摆头。
翊王被推得后退一步,怒视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立马变了脸色,“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本王,让开!”
白翎没让,也不会让,从刚才他们的对话里,他也猜到了这人是谁,直视他时,琉璃清透的眼眸生出了难见的寒光,“翊王殿下,若在下没有记错,你和戴将军已经和离,你如此这般纠缠于她,岂非不合礼数?”
“和离?”翊王冷笑着一甩广袖,“本王并未签下放妻书,何来和离一说?我二人承蒙父皇赐婚,月儿的名字是上了皇室宗谱玉碟的,只要父皇不点头,不将她从皇室除名,她就还是本王的王妃,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置喙本王的家事?”
他上前一把抓住戴月的肩膀,激动道:“月儿,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表哥,我们曾经的感情是那么好,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不能因我一时的过错就彻底地否决我,这样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你不能那么狠心!”
戴月对他的触碰由衷感到恶心,步步后退躲闪着,白翎实在看不下去,去撕扯着要把翊王推开,翊王大怒,一掌就拍向了白翎的心口。
这一掌没有留情,白翎被生生击倒在地,他心疼猛咳,嘴角流出一股鲜血,戴月忙跑去扶他,紧张地帮他擦着嘴角的血迹。翊王虽然功力不高,白翎却是完全不通武艺,挨了这一掌难免吃些苦头。豫章亲王能征善战,他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武学根骨,再加自小性子绵软,也不喜舞刀弄剑,坚持不愿习武,豫章亲王无奈,也只能随他去了。直到今日遇此状况,白翎才有些后悔小时候没有听父亲的话好好习武,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负心人手下落了下乘,他咽下喉间的腥甜,抬眼就看到了戴月的忧急神色,那美丽的瞳孔正泛起了泪光,他心一动,不知不觉就抓住了她给自己擦着鲜血的手,安慰她自己无事。
看到这一幕的翊王陡然变得冷酷阴沉,他厉声道:“月儿,你不肯跟我回府,还这般护着这个浮浪子,可是动了二心?我告诉你,你就算想跟我和离,也不要妄想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古往今来,自皇室出离的女人,你可见过有谁敢纳?”
戴月霎时色冷,她扶起白翎,二话不说上前抬脚就踹向了翊王的胸口,翊王瞬间飞出数丈,在多人围观中狼狈落地。
戴月一甩披风,双目喷火怒视着他,她忍他真的很久了!
场面乱做一团,方才劝架的两个老太君忙叫人去搀扶翊王,她们上前劝着戴月,翊王虽有不是,可到底是当朝皇子、她的夫君,她怎能为了袒护一个陌生男子当众落他的面子?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不乏朝中重臣女眷,见到这副场面,人人难免心思就多了。翊王妃常年不归王府,现在又为了一个陌生男子当众殴打翊王,难道是在外和人有了什么手尾?当初的事固然是翊王有错在先,但她这样和一个男子纠缠不清,到底是于名声有碍啊!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她和白翊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若在平时,戴月才懒得和这些人解释,但想到白翎袒护于她,总不好让他平白跟她一起受人指摘,她目如寒星一扫四周,扬声道:“出云国豫章小王爷不远万里来我中原做客,本将有命护他安全,不想翊王多年来不思己过,寻机便对本将捆绑纠缠也便罢了,今日竟含血喷人,重伤贵宾,诬陷我二人清白,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