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璇没想到成王对建元帝的怨恨竟到了这个地步,从当初建元帝狠心将他二人拆散,他在心底就已经藏下了这份怒火,所以才会被罗苌有机可趁,采纳了他在江北畜养私兵为自己谋取后路的建议。这么多年来他忍受着和卢璇分离的痛楚,忍受着明知道常贵妃在后宫被宗政皇后苛待却不能为母妃出头的折磨,日日夜夜在边关隐忍待发着,就是等着有一天可以为自己和常贵妃向建元帝讨回一个公道。
就算没有罗苌,他早晚有一日也是要反的,从他打算和太子相争的那一日起,他就没打算过要屈居谁人之下,现在即使有一日兵败如山倒,他也不会后悔!
建元帝在接收到成王一系不肯缴械投降的消息后,也不再念父子之情,他当即下旨命原千叶和金战蠡强行渡河围剿叛军。成王的反叛之乱持续月余,金战蠡和原千叶的大军攻破成王中军大营时,已经到了这一年的芒种。
营外喊杀震天,账内一片清宁,清凉佳液斟满金樽,成王执起一杯递给卢璇,他笑说:“璇儿,在中原喝过了合卺酒才算是正式结为夫妻,我很有愧没能还你一场大婚,今日满饮此杯,也算了了你我二人夙愿吧!”
卢璇接过酒杯含泪点了点头,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与他朝夕相伴,纵使没有当初她梦想了很久的大婚,能得这些时日的欢愉她也心满意足了。
金战蠡和原千叶进帐时,卢璇正怔怔地坐在地上,成王躺在她的膝盖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她心疼地抚莫着他栩栩如生的容颜,整个人形同枯槁,“为什么要把酒换掉,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走?”
金战蠡和原千叶相视一眼,彼此都不忍地退出了帐外,有将士此时来报:“禀二位将军,成王余孽已经清缴完毕,叛将陈铭、侯昆等未作反抗,已经缴械投降!”
原千叶道:“集体收押,送回上京等皇上发落!”
“是!”
收到成王自杀的消息时,建元帝正在从江北返回上京的途中,闻讯他急火攻心就咳出了一口血来,于瑾吓得惊慌失措就要去叫御医,他摆摆手,自己闭眼靠回了软垫上,一连几日水米未进。
于瑾望着他的模样,红着眼睛退出了御辇外。
父母之爱子虽有偏颇,却无虚假,建元帝纵使在成王和太子的斗争中一直偏袒着嫡长子,却也不曾因此而折去过心底对成王的疼爱,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儿子对他的怨恨会到这个地步,便是兵败如山,也要再送进去自己的一条性命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后悔终生。
成王叛军清剿完毕,涉及江北七州八郡之广的贪府大案却才刚刚开场,在这个案件里究竟牵扯进多少成王孽党,有多少赃银被运往成州畜养私兵,又有多少赃银被涉事官员从中捞取了油水,暂时还不得知。建元帝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彻查这件轰动全国的江北贪府大案。
早朝,文武百官人人肃穆屏息,面对这样一个有可能牵扯整个江北官场的贪府案件陷入手足无措之地,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成王和罗苌,极可能还涉及着常老将军在世时所有的门生故吏,若查根究底下来,世家间关系错节,姻亲攀附,定会有不少人牵涉其中,触动的将不仅仅只是一个江北,还有从地方到朝中的无数人的利益。在民间,一个人犯错是错,在朝中,一个人犯错极可能就是家族之错,他们可以将成王一系涉事人员连根拔起,却难保不会触动帝国根基。
但是,再难的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秦文培扫视了一下文武百官,持着玉笏就要站出来,永宁郡王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秦文培侧眼看他,“江北贪府祸连朝野,更有不少世家官员牵涉其中,寻常人奈何不得,老夫身为百官之首,自当要为皇上分忧。既然没人敢去查,我来!”
“糊涂!”永宁郡王斜他一眼,“正因为你是百官之首,才更应该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而无徒’这个道理,这件事你若执意去查,势必会触犯不少人,到时你这个百官之首还怎么坐得安稳?况且这件事不止是江北官员贪府,更和成王谋反一案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这背后涉及的可是一国亲王和他从朝堂到地方盘根错节的无数势力,到时这些人若为了自保,对你群起而攻之,纵使你是百官之首,也难以一人之力抵抗万人!”
秦文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为了震慑这案件背后涉及的多重势力,成王的案子非握有大权的皇亲国戚不能善理,只是如今朝中和成王一系没有任何勾连且有能耐去查这件案子的只有寥寥数人。别人不说,擎北侯府和永宁郡王府一贯中立,对于涉及成王谋反一案的事情他们就万万不会插手。太子是国储,本来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可偏偏他和成王兄弟不和,在这件事上势必要选择避嫌。至于颍王和惠王,想想就知道建元帝是不会把这件事交到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儿子手上的。原昭璧倒是可以,可现在云泽大军压境,前线的事就够她忙了,怎么还会有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如今,放眼满朝文武,就只剩了秦文培一人。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为了我国大业,本相说什么也要将这些祸国蛀虫连根拔起!”秦文培下了决心,上前一步就要请命。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内侍这时匆匆入内禀报:“报!启禀圣上,凤王殿下亲自押了江北贪府涉事官员入京,现下已至承天门了!”
“什么?”建元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听到是原梓尘,渐渐陷入怔愣。
秦文培和永宁郡王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难言的希冀。他们怎么忘了,北原还有一个自小明经擢秀聪慧无双的凤王殿下,他是皇朝嫡子,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这件事由他去查再合适不过,那些人再胆大包天,也万不敢去触犯这位身后站着建元帝的一品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