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该下车了,我得在动物园换车。”
“还有,我会跟前边儿的售票员说一声的,我先帮您把下车的卡刷喽,免得到时候她不让您下车。”
她匆匆忙忙地跑到车门口,和售票员嘀咕了几声,又回头跟季默阳喊:“我下车了,谢谢您的电话。”
季默阳以为这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萍水相逢,剧情俗套到不能在记忆深处留下烙印。
季默阳的生活也因为需要重新适应新的环境而变得忙碌起来,突然没有了钩心斗角、人事纷争,季默阳一时无所适从。每天,季默阳都想尽办法把时间排得满满的,他去对面的理工大学跑步,去民族大学看演出,去人大听讲座,甚至跑到德胜门的解放军歌剧院看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偶尔,季默阳也会坐着来时的那班公交车去北京站,看人来人往,收集一些创作素材。
每次从崇文门下车,季默阳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遇到的女孩,她有些高耸的额头,微沁的汗珠,还有她连珠炮似的说话方式。
看着人海中每一个与她相似的身影,季默阳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就此刻进了自己的脑海。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夏天也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来得快走得也快。季默阳的创作进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旺盛期,他欣喜于这种极佳的状态,常常对着窗外笔直的杉树敬礼,为自己加油鼓气。
也就是在一次文章获奖后的黄昏,季默阳意兴阑珊地在窗前发呆,那个女孩竟然给他来了电话,“喂,是兵哥哥吗?您还记得我吗?”
季默阳有点慌张,“嗯”了一声,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在那头激动地说:“啊,谢谢您还记得我,我叫董漾,我又来北京了。”
季默阳又“啊”了一声。心想,她不就是北京人吗,怎么说又来北京了。
“我在304医院呢。”
“啊,你是病了吗?”季默阳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哦,没啥,就是有点小毛病,过来看看,顺便去我姐家。我姐生了个小外甥,别提多可爱了,我得去看看。”
“我过来看看你吧。”说出这句话,连季默阳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医院门口,季默阳见到了久违的北京女孩董漾,她仍然扎着马尾辫,只不过头发似乎稀疏了许多。
季默阳说:“你还好吗?”
董漾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笑容在她脸上洋溢着。初上的街灯下,她全身发出暖暖的光。
季默阳说:“我请你吃饭吧,这里有一家不错的涮羊肉,你们北京人不是都爱吃这玩意儿吗?”
董漾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但很快,她的招牌笑容掩盖了一切。
她点点头,说:“成,今儿跟您混。”
那天,她一直捧着腮帮子,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季默阳吃。季默阳说:“董漾,你也吃啊。”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我不吃,我就想看着你吃。”
季默阳看着她一脸娇羞的样子,叹口气说:“你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多吃一点,别弄得你姐姐以为我虐待你似的。”
“我姐姐?她才不会管我呢,嘿,对了,你怎么管教起我来了?还真有点教官的样子呢。”
季默阳愣了愣,夹起一块羊肉送了过去。
她一扭头,大叫一声:“我不吃!我真的不吃!”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季默阳送她走,从魏公村走到了人大,走到了黄庄,走到了中关村,董漾说:“您回吧,都走这么远了。”
季默阳说:“没事,我都习惯了,走再远也不累。”
董漾说:“您这是要跟我一路走回去吗?我家可远了,到安河桥还得换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