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不好意思。我老婆回来后只说她把东西送过去了……那位客人现在应该还在田舍屋。她怎么了?”
我给了个含糊的回答。
“她落了什么东西?”
我又问。
“手表。放在桌子角落了……”
我“嗯”了一声,请教了杂货店的电话号码,刚准备挂掉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位女客为什么把手表从手上摘下来了?”
对方的回答让我很意外。
“不是从手上,是从脚上。她好像是从右脚踝上摘下来的。我记得那是一块男款的金表。”
女人坐在吧台旁的餐桌座位上,点了一份咖喱饭,但是只吃了一半就说:“咖喱饭很好吃,但我没什么食欲。”接着她双腿交叠,好像陷入了沉思。由于妆化得太浓,她的脸看起来反而有点显老,不过外衣底下大胆露出的腿部曲线还很紧致。然而,老板注意到的并非她的美腿。
“她发现我在看,就把手表从脚踝上摘下来了……还说什么‘我瘦了很多,戴在手上会掉’。我只觉得她是自然而然地叠着腿,老婆却冷冷地说,‘那是故意翘给男客和你看的。’她甚至说‘那人知道自己双腿的商品价值’‘嘴唇也散发着欲望,好像恨不得整个身体像吸盘一样把男人吸过去’……”
如果说角灯的老板夫妇是这天跟女人接触的第三组证人,那么下一组证人就是与角灯相隔三个店面,更靠近车站的杂货店里正在看店的胁田富久(七十二岁)。
“你说那个女人啊,对,刚才还在……她买了四百日元的烟花套装,里面有仙女棒,还有地老鼠……我问她是不是买给孩子的,她笑着说,‘孩子太麻烦了,我没有生。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永远是孩子,看到烟花和玩具就忍不住买,真让人为难。’不,她穿的衣服和说的话都很没品,但感觉并不是坏女人,挺讨人喜欢的。那女人还说,‘我过几年还会来,老太太您要一直健健康康等着我哦。’”
第五组证人是田舍屋老板鬼头泉太郎。他表示,女人一掀开短帘走进来,他就知道这人有问题。
不过,这位老板对她的印象也不坏。她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倒在最角落的座位上,先说了一句“我身上没什么钱,便宜的酒就好”,然后点了冷酒和当地特产煮车麸,还挤出满脸皱纹,笑着说“真好吃”。她的笑容天真无邪,能让人忘掉那张脸上的厚重妆容,因此老板也对她有了好感。
老板四年前失去了六十二岁的伴侣,其后靠着大学刚毕业的儿子帮忙,勉强维持着店铺。尽管这家店只有三十多平方米,但每天都坐满客人,两个人几乎照顾不过来。不过这天晚上下起了雨,因此除了那个女人,店里只有两桌客人。由于店中清闲,只能听见越来越大的雨声,还有电视直播棒球比赛的声音。
“我看您是来旅行的吧……今晚有地方住吗?”
他见女人拎着行李箱,心里有点好奇,便问了一句。
“我住在河那边的双叶。本来跟旅伴约好了在旅馆见面,不过他还没来,所以我在这里打发时间。”
“为什么……不在旅馆等呢?那边也有饭菜。”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来。要是他不来,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就不住旅馆,直接搭最后一班车回去了。”
女人说完,找他借了电车时刻表,然后笑着说:“我好像已经有点老花眼了。”接着,她又请老板的儿子夏雄代为查看了六日町站和越后汤泽站的末班车时间。
“新干线的末班车是十点二十分……”
她嘀咕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块貌似男款的金表,查看了时间。
接着,她又说:“电话借我用用。”
然后,她拿出小本子,好像要查电话号码,不一会儿却啧了一声,转头问他们:
“你们知道双叶的号码吗?”
夏雄又帮忙查了电话号码,接着女人就站起身来。电话摆在吧台最角落。女人刚要伸手拿起话筒,电话突然响了。
老板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又瞥了一眼儿子,然后拿起了话筒。妻子死后,他瞒着儿子跟公路旁一家小饭馆的女老板交往,还约好了她今晚打电话过来。
老板对着话筒说了几个“好”,不到一分钟就挂了电话。他再看一眼时钟——
八点三分。
女人站起来,拿了话筒,打给双叶旅馆。
“请问西田先生到了吗?哦……那边没有联系吗?”
对方应该是回答了“没有”,女人失望地喃喃道:“是吗……”就在那时,玻璃门敞开,一位常客走进店中。
老板喊了一声“欢迎”,女人也朝那人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漠不关心地转过脸,继续跟旅馆通话。
“雨好大啊。”
客人坐在吧台中央,接过夏雄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雨水打湿的头发和白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