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远脸色铁青,猛拍桌案:“休得狡辩!你身旁女子,身穿胡服,腰佩利刃,可有通关文牒?是否经由边关查验?若无,依《边律》第三条,当以细作论处,即刻收监!”
乌兰踏前一步,朗声道:“我是乌兰,鲜卑秃发部公主,乌孤之妹。我兄长因李逸救命之恩,视其为兄弟。此次前来,非为潜入,而是光明缔约!这是盟约书,加盖我部图腾印鉴,写明互市通商、守望相助、共抗匈奴残部。若你们不信,可遣人赴拉沐伦河验证!”
她说罢,从怀中取出金丝缠边的兽皮卷轴,双手呈上。
主簿接过查验,神色微变,低声禀报:“确系鲜卑古印,纹路清晰,火漆完整……似非伪造。”
周文远瞳孔一缩,却仍强撑威严:“即便如此,你也无权代表部落缔约!除非有朝廷使节见证,否则一律视为私通外夷!”
“私通?”李逸忽然笑了,“大人可知拓跋部围攻秃发时,是谁通风报信?是谁协助雪崩伏击?是谁在拉沐伦河建立哨站,阻止匈奴渗透?是我大荒村!是我们冒着风雪送情报,是我们拿命换来的和平!如今边境安稳,商路复苏,你们不但不奖,反倒污蔑我们勾结胡人?”
他猛然打开木匣,取出一封焦边残信:“这是我从奸细刘氏床底搜出的密信原件,上面清楚写着:‘中原村寨已有防备,建议暂缓行动’。写信之人用的是匈奴语,笔迹却是汉人女子。我已经查清,她是被掳掠的遗民之后,受蛊惑泄密。而真正想引狼入室的,不是我们,而是某些见不得光的利益之徒!”
他目光如刀,直刺堂下赵掌柜。
“赵大人垄断盐铁多年,见我村豆腐、石磨、暖棚畅销,便心生妒恨。先是散布谣言说我囤积居奇,后又栽赃王金石私贩军械,如今更是妄图借你之手,将我等尽数剿灭!可你忘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放肆!”周文远怒极起身,“来人!将此人拿下,打入死牢,待查实后再行问斩!”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整齐脚步声。
“慢着!”
只见一名身穿皂袍、头戴乌纱的官员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持节衙役。他手持铜牌,高声宣读:“奉州府监察御史令,紧急巡查北境屯田事务!安平县令周文远听旨:即日起停职待查,交出印信,接受问询!”
满堂哗然!
来者正是州府派下的巡按御史,姓蒋,名德昌,以刚正不阿著称。他早闻安平县商路剧变,又有流言称“大荒村覆灭”,怀疑地方官吏隐瞒实情、欺上瞒下,遂微服私访数日,今日恰逢其会。
蒋御史扫视全场,最终落在李逸身上:“你就是李逸?”
“正是草民。”
“听说你带着粮食来赈灾?”
“是。”
“还和鲜卑人签了盟约?”
“是,为的是保境安民,互通有无。”
蒋御史点头,忽而转身对周文远厉声道:“你身为父母官,不理民生疾苦,反而打压良善、包庇奸商,致使忠义之士蒙冤,边贸秩序混乱!更可恨者,竟欲阻拦民间赈灾之举,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来人,锁了!”
衙役上前,摘去周文远官帽,套上枷锁。赵掌柜与县尉见状欲逃,也被当场擒获。
大堂内外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当日下午,蒋御史亲自主持开仓放粮,将李逸所捐五百斗粟米尽数分发给城中贫户。又当众宣布:王金石无罪释放,马场归还,另赐“义商”匾额一方,以彰其功。
更令人振奋的是,蒋御史当场签署《边贸许可令》,正式承认“大荒商行”为合法商户,准许其定期赴县城交易,并享免税三年之优待。同时,他也认可秃发部盟约的民间效力,允诺上报州府,请求册封乌孤为“护边首领”。
消息传回新村,全村沸腾。老少齐聚广场,燃起篝火,宰牛庆贺。孩子们围着火堆跳舞,妇人们煮起久违的肉汤,男人们举起酒碗高呼:“李村正万岁!大荒村不亡!”
李逸站在人群中央,却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