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盯着林序,盯着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所以你……”沈酌的声音低下来,“所以你放弃了?”
林序没回答。
他转回头,继续看屏幕。倒计时跳到02:58:13,又跳到02:58:12。数字在减少,很慢,但很稳,像死神在一步步走近。
舱室里陷入沉默。
只有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嗡鸣,和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沈酌松开手,后退两步,靠在舱壁上。他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肩膀的伤口在渗血,绷带染红了一片,但他没管。
过了大概一分钟,也可能更久,他抬起头。
“我不信。”他说,声音很哑,但很稳。
林序没回头。
“我不信那狗东西说的。”沈酌继续说,像在说服自己,也像在说服林序,“什么时间奇点,什么必然结局,去他妈的。老子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小时候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我活到现在。进了部队,教官说我这种性格迟早死在任务里,我没死。后来他们又说,跟你绑定是找死,我们还是活下来了。”
他站起来,走到林序旁边,抓住他的椅背。
“所以,去他妈的奇点,去他妈的剧本。”沈酌盯着林序的侧脸,“老子要活,你也要活。我们要一起活,活得长长久久,活到那狗东西老死,活到把他的破机器砸烂,活到……活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坐在这儿回忆今天,然后笑他傻逼。”
林序的手颤了一下。
很轻微,但沈酌看见了。
“林序。”沈酌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看着我。”
林序转过头,看着他。
“你还记得在冰河世纪,你对我说什么吗?”沈酌问。
林序没说话。
“你说‘信我’。”沈酌说,咧嘴笑了,尽管笑得很难看,“我信了,然后我们活下来了。现在,我也对你说——信我。信我们能出去,信我们能活,信我们能干翻那个狗杂碎。你信吗?”
林序看着他。
看着那双充血但明亮的眼睛,看着那张满是血污但依然嚣张的脸,看着那个浑身是伤但站得笔直的人。
然后,他也笑了。
很轻,很淡,但确实是笑了。
“信。”他说。
倒计时跳到02:30:00。
林序从驾驶座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他走到逃生舱后部,打开设备柜,开始翻找。
“找什么?”沈酌问。
“能用的东西。”林序说,从柜子里拖出一个工具箱,打开。里面是标准的逃生舱维修工具:扳手、螺丝刀、焊枪、备用电路板、绝缘胶带。
“你想修逃生舱?”沈凑过去看,“能源不够,修好了也飞不远。”
“不修逃生舱。”林序摇头,拿起焊枪,检查能量还剩多少——百分之四十,够用一阵子,“我们得自己造个信号发射器,功率要比逃生舱自带的大,频率要特殊,要能穿透时空夹缝,被外面的人接收到。”
“你会造?”
“不会。”林序说,“但可以试试。”
他把工具箱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摊在地上。然后开始拆逃生舱的控制台——不是主控台,是副控台,反正现在已经没用了。他用螺丝刀拧开面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电路板和线缆。
沈酌帮不上忙,就坐在旁边看。他不懂这些,但他能看出林序的手很稳,眼神很专注,像在拆炸弹,又像在做手术。
焊枪点燃,蓝色的电弧在黑暗中跳动。林序截断几根线缆,重新焊接,接上备用电路板。他从数据板上扯下微型天线,焊接到新电路上。又从医疗包里翻出两支强效镇痛剂,拆开,取出里面的微型能源电池——这东西本来是给自动注射器供电的,能量很小,但聊胜于无。
“帮我扶着。”林序说。
沈酌伸手,按住那块摇摇欲坠的电路板。林序继续焊,手指在高温和电火花间穿梭,动作快得像在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