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滢醒来后,由于下人瞒着,并未得知有两个丫鬟被责罚的事。
苦涩的药汁照常送来,她好似失了味觉,一口饮了个干净。
在这偌大的府上,她便只能一人独坐,数着飞鸟有几只,落叶有几何。
只有贺帘青来替她把脉时,能与她说几句话,可隔墙有耳,裴霄雲派人监视着,他们也从不敢多说什么。
从日上枝头到日落西山,一日过得很快。
裴霄雲早出晚归,动作迅速,几乎是扫荡搜刮尽了徐州流窜的所有乌桓人,死的死,关押的关押,一个都没放过。
忙完一日的事,他才回了府。
进了房中,烛影幽微,唯见款款身影如縠纹般游摆,明滢正在用膳。
见他进来,明滢恰好放下筷子,不知是吃饱了还是没胃口,唇角沾着一丝油渍,被她捻帕拭去。
裴霄雲望着只被她喝了半碗的汤,指尖敲了敲桌面:“我已吩咐了厨房,往后会专门做你的膳食,做了什么,你就吃完什么,有人会来禀我的。”
她体弱多病,大抵就是身子不好,从前亏虚得多,需要进补。
想到她失心疯的样子,他其实有些后怕,他不希望她得那样的病。
明滢并未回答他,那日去安葬锦葵后,有一桩事一直缭绕她心头,缠得她心口发疼。
“再过几日,是他的生辰,我想去看看他,就看一眼。”
她几番犹豫,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林霰的死,是她此生的遗憾。
他为她而死,她却不能为他供奉牌位,不能光明正大地怀念他。
这几日,逢他生辰将至,他每夜都入她的梦,她只能捂着被子默默流泪。
裴霄雲当即沉下脸,放下盛汤的瓷勺,扔入碗中,砸得叮当响,眼神倏冷,切齿道:“我不允许。”
念她生病,他没有惩罚她的胆大妄为,还施恩许了她几个承诺,昨夜难得的柔情后,他还替她做主,惩戒了那两个丫鬟。
这还不够吗,她竟然还敢跟他提林霰。
她还想着他,还记得他的生辰,时时刻刻都忘不了。
他真想把她的心挖出来,把想着林霰的部分,剔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可以跟你,但我想去看看他。”明滢坚持,她知道这句话可能会惹怒他,但她孤身一人,早已没有什么可惧。
她知道哥哥骁勇善战,裴霄雲不会昏聩到杀良将的地步。
“这就叫可以跟我?”裴霄雲望着她,失望如一盆水倾复浇下,激的他连连冷笑,“我要的不是一个当牛做马,没心没肺的奴婢,我要你的心甘情愿,要你只能想着我,你还记得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
他眼瞳深黯,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她。
“只要你愿意,会有千千万万个女人都记得你的生辰,你又何必……”
她话还未说话,裴霄雲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布满压迫感的阴翳,斩钉截铁:“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哪,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祭奠他。”
明滢咬着牙,冷眼瞪着他。
裴霄雲这才恍然大悟,昨晚都是她的伪装。
他还妄想,就此风平浪静,与她好好地过。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夺门而去,衣袍被冷风吹散,在寒夜中泛起猎猎的影。
“空青,你去帮我找种东西来。”他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养花之道,就是播什么种子,开什么花。
他养的花长歪了,他便从根源再养一遍。
空青听了他的话,言辞有些闪烁:“您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大爷不会是想,用在明姑娘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