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是我。”陌以新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林安掀起车帘,果然见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车前,如玉树临风,朗月入怀。
“走吧。”陌以新微微一笑。
林安一怔,便见陌以新对守在一旁的车夫道:“不必送了,本官另有安排。”
林安闻言明白过来,跳下马车,跟着陌以新走上了与宫门相反的方向。
“大人,咱们要去何处?”
陌以新笑了笑:“自然是回酒楼。”
林安:……说好的另有安排?
“只是想步行回去,便不必乘马车了。”陌以新解释道。
林安回头看了一眼,见离宫门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才压低声音道:“皇上不曾为难大人吧?”
“皇上命我在三日之内查清此案,否则唯我是问。”
林安眉头一跳,心中一沉。
此时此刻,相府公子萧濯云被陌以新关入天牢,其他几个贵公子也被扣留酒楼,淮南王那里更是还没有交待——各方压力下,皇上设下时限,其实并不奇怪。
陌以新看了林安一眼,似是知她心中所想,道:“皇上本无此意,是我主动请命,立下三日军令状。”
“为何?”林安微讶。
“因为两日太短,四日太长。”
林安一怔,转念便有些回过味来。
陌以新不会怀疑萧濯云真是凶手,却将他关入天牢,如此不合常理,必定事出有因。
不论凶手是何人,薛信毕竟死在秋水云天,萧濯云身为酒楼主人,难逃疏于监管之责,事后总要给出一个交待。
至于如何处置,却可大可小。倘若有人借题发挥,推波助澜,便可能小事化大,对萧濯云不利。
林安思忖道:“大人关萧公子几日,待真相水落石出,他便是无辜蒙冤的牵连受害者,自然不会再去追究他的罪责。是以,萧公子必须入狱,而且时间不能太短。”
陌以新眸中显出一抹赞许,点头道:“还有,淮南王性情暴烈,行事乖张,他的儿子死在濯云的酒楼,难免怀恨在心,若再听说濯云涉有嫌疑,定会不计后果痛下杀手。虽然他不见得就能得手,但一旦发生冲突,终究是火上浇油。濯云在狱中,反而落得干净。”
“原来如此。”林安并不了解淮南王的为人,想起陌以新特意强调禁止他与外界接触,才恍然明白,这是对他的保护。
陌以新继续道:“也正是因为淮南王的身份与性情,此案决不能拖得太久。三日,便是最佳的期限。”
林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陌以新看她一眼,挑眉道:“林姑娘可是在想,我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三日是否够用?”
林安不由莞尔,道:“我并不担心,大人既然如此作为,必定已经胸有成算。”
陌以新悠然点头:“看起来扑朔迷离的事,有时反而很简单。”
林安想了想,接口道:“在我家乡,有位神探曾经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
陌以新原本正欲解释下去,闻言却轻轻一顿,眼中浮现一抹讶色,旋即眉峰微挑,唇角微扬,眼底却多了几分认真与欣赏:“那么,林姑娘排除了什么?”
林安缓缓道:“首先,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有人在席间向薛信杯里投毒;其次,按萧二公子所言,也不可能是事先投毒。那么,唯一剩下的——”
林安微微一顿,“不是之前,不是席间,唯一剩下的,便只能是——之后。”
陌以新眉目舒展,唇角笑意更深,神色间愈发带了洗耳恭听的赞赏:“中毒之后才下毒,这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一种可能。”
“当查出薛信杯中残酒有毒,所有人自然而然便会认为,他是喝了毒酒而死。可是,酒里有毒,和被酒毒死,并不能画上等号。看似顺理成章的逻辑,或许只是一种障眼法。”
林安思忖道,“薛信猝然倒地,所有人都会在大惊之下围过去查看,屋中乱作一团。凶手在此时向杯中投毒,很容易避过大家的注意。同时,也轻而易举将案件引向饮酒中毒的假象,从而掩盖了真正的作案手法。”
“那么林姑娘认为,真正致死之毒究竟在何处?”
林安摇了摇头:“不好说,可能性有很多。薛信饮酒前要先服药,或许是对药丸做了手脚;又或者,凶手熟知薛信还有其他什么习惯,在他时常会触碰的地方下了毒……而这些,都需要进一步调查。”
陌以新听得认真,眸光沉沉,忽而启唇轻笑,声音中带了几分温醇:“不若,我们再打一个赌。”
林安讶异看他:“什么?”
“当初在半溪城,林姑娘曾与我打赌,赌谁先找到凶手。”陌以新道,“这一次,我们还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