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绮阁返回客栈的路,在清涟脚下显得格外漫长。
夜色已浓,毗陵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运河支流蜿蜒的轮廓。
途经一处尚未打烊的茶寮时,檐下景象牵住了清涟的目光。
是一对契侣。
人类女子温婉娴静,身旁的花妖伴侣发间簪着初绽的桃枝,她们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十指自然交扣,偶尔相视一笑,仿佛天生就该相依。
路人投去习以为常的善意目光,在这南昭朝,这样的景象再寻常不过。
清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始终扶着自己的疏影,腕间的契痕隐隐发烫。
是了,她们亦是缔结了灵契的伴侣,在《灵契律》前立过盟誓,同生共死,祸福与共——这本就是世间最庄重的婚约。
“在想什么?”疏影问道。
清涟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觉得疏影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心绪的波动。
清涟仰起脸,月光洒在她尚显苍白的脸颊上,衬得眼眸亮得惊人。
她没有任何迂回,如同她一贯的纯粹,直接将心中所想轻声问出:
“我只是忽然想起,离开姑苏那日,你曾说我们的共生契,是‘力量的联结’。”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即更加认真地看着疏影:
“可这几日,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觉得,好像不全是这样。”
疏影的脚步未停,只将目光微微转向她,静待下文。
清涟认真地说道:“我的力量,我的安危,还有……我的心,好像都已经完完全全交托给你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颊染上绯色,望向疏影的眼神里含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轻声追问:
“那……你呢?”
夜风拂过,送来毗陵城特有的湿润水汽。
疏影没有立刻回答。
深潭般的眸子在夜色里静静注视着清涟,好似在斟酌最准确的词句。
清涟以为等不到回应而眼睫微垂的刹那,疏影揽着她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将她更稳地护在身侧。
“嗯。”
她应了一声,比平时更低柔几分。
“我亦如此。”
没有多余的字句,可那收紧的臂弯与简短的回应已胜过千言万语。
清涟心头泛起细密的甜意。
既然疏影说“我亦如此”,那是否意味着……在她心中,也真正将自己视作妻子了?
想到这里,清涟耳尖发烫。
她们的关系,似乎从这一刻起悄然变了质,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暗自羞赧之时,瞥见疏影侧过脸,月色勾勒出她的侧颜,耳垂竟也染着薄红。
“莫要再胡思乱想。”
疏影无奈又纵容地说道。
清涟惊觉自己竟将心事喃喃出口,顿时羞得连脖颈都泛起粉色。她慌忙垂首,指尖悄悄攥紧疏影的衣袖。
看着她这副模样,疏影笑了笑,揽着她的手臂又收紧几分。
清涟心底最后的忐忑也化作融融暖意,乖顺地倚着身侧人,在交叠的影子里走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