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覃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林默。林默的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神情专注。
“你今天很漂亮。”林默看着镜子里的覃晴,忽然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嗯。”覃晴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光彩照人,年轻饱满,带着刚刚加冕的傲气。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谢谢你借来的礼服,又欠不少人情吧?”
这套高定礼服,以她当时还是个新人的身份,根本借不到。她不知道林默是怎么为她周旋来的,上辈子她从未问过,林默也从未主动提过。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默为她争取来的一切资源、礼服、机会,觉得那是经纪人该做的。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死过一回又活过来,脑子里那根名为感性或多余情绪的神经搭错了线,居然多问了这么一句。
真是话多。覃晴问完就后悔了,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
果然,林默明显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她抬起眼,从镜子里飞快地看了覃晴一眼,似乎想分辨她这句话里有没有别的含义。但覃晴的脸上只有惯常的、略带倦意的慵懒。
“没有。”林默垂下眼帘,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很轻,“合适的衣服配合适的人,他们乐意借。”
然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只有发饰被取下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庆典余音。
说实话,覃晴一直都觉得她跟林默的关系没那么好。林默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潭深水,覃晴扔再多的石头进去,也激不起太多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浪花。工作之外,她们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覃晴甚至觉得,只有在床上,那个会喘息、会出汗、会短暂失控的林默,才显得更“生动”一些。
上辈子两人成为炮友是个意外。既然重来一次,覃晴并没有继续这个“意外”的意思。她是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或者爱上谁,觉得自己也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安稳生活。既然给不了,就别开始,更别继续祸害别人——尤其是林默这种,看起来就认真又容易受伤的类型。
头发终于拆完,柔软地披散下来。林默拿起梳子,轻轻帮她梳理。
“庆功宴安排在明天晚上,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媒体那边我会盯着,通稿已经准备好了。”林默开始交代工作,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专业平稳,“接下来有几个剧本找过来,我都初步筛选过,明天把觉得不错的拿给你看。还有两个代言在谈……”
覃晴听着,有些走神。镜子里,林默微微蹙着眉,仔细检查她耳后是否还有残留的发胶,那专注的神情,让覃晴心头莫名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很细微,但确实存在。
[宿主宿主!你跟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什么关系呀!]890的八卦雷达响了起来。根据她上一个任务的经验,这个人或许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覃晴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关你什么事?]
890:……嘤嘤嘤!这个宿主好凶!
覃晴觉得这个所谓很有职业素养的系统也不是很有职业素养。
“知道了。”她打断林默的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累了,回去吧。”
“好。”林默停下话头,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顺手拿起一旁覃晴的外套递给她,“车已经在后门等了,我送你回去。”
回到那个目前还算宽敞整洁、没有太多同居痕迹的公寓,覃晴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林默则习惯性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杯温牛奶过来,轻轻放在覃晴卧室门口的小边几上。
“喝了再睡,免得胃不舒服。”林默说完,转身走向另一间卧室。
覃晴看着那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又看了看林默关上房门的背影。
上辈子,她很少喝这杯牛奶,有时候忘了,有时候故意不喝。林默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默默倒掉,晚上继续热一杯新的。
覃晴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还是走过去,拿起杯子,将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
奶香味很淡,温度正好。
她把空杯子放回原处,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房间很大,很空,和她后来堆满各种奢侈品、剧本、杂物的样子截然不同。
重生一次还要应付娱乐圈的虚与委蛇,想想都累。算了,看看这重来的一次,到底会走向何方。
至于和林默……
就保持这样吧。
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
普通的……室友。
她闭上眼睛,将心里那一点点因为牛奶、因为拆头发、因为镜中对视而产生的细微涟漪,强行压了下去。
隔壁房间,林默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立刻休息。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刚刚整理好的媒体反馈和后续日程。她的目光却有些游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
今天台上的覃晴,说谢谢她的时候,眼神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还有后台,那句关于礼服的问话……
林默摇了摇头,甩开这些莫名的思绪。大概是拿奖了,心情好,随口一提吧。
她关掉电脑,揉了揉眉心。明天还有一堆工作,覃晴的星途才刚刚开始,后面需要应对的事情只会更多。
她得确保这条路,尽可能走得稳当些。尽管她知道,以覃晴的性格,稳当这两个字,恐怕很难。
夜色渐深,两间相邻的卧室,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各自沉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