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又带着兴奋的声音:“覃晴老师,该准备出场了。今晚您一定是焦点!”
覃晴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缓缓勾起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属于影后覃晴的笑容。耀眼,疏离,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这场颁奖典礼,从头到尾就没有人在意过她,妆是自己化,礼服是林默找人借的。没人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拿奖。
但是无所谓。
她站起身,抚平礼服的褶皱。
覃晴拉开门,走廊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她迈步走出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颁奖典礼很顺利。聚光灯追逐着她,掌声包围着她,她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马奖杯。发表获奖感言时,她语气平淡,感谢了导演、剧组,感谢了公司,最后顿了顿,看了一眼台下某个方向。
“也谢谢我的经纪人,林默。”她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镜头扫到坐在前排经纪人席的林默,她看着台上的覃晴,脸上带着职业的、欣慰的微笑,轻轻鼓掌。
只有覃晴能看到,林默眼里的平静和一丝掩饰得很好的疲惫。此时的林默,还没有经历三年后那些更糟心的事,还没有被她拖累得筋疲力尽,但那份专注和守护,已经在了。
覃晴移开目光,举起奖杯示意,笑容完美。
[叮——检测到宿主悔意值上升至百分之一!请宿主继续努力哦!]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才1%?覃晴心里嗤笑。她拿着奖杯走下台,应付着各路祝贺。心里却在想,所谓的“悔意”,到底是指什么?对什么事后悔?对什么人后悔?
重生一次,还要收集这玩意儿?
她走到后台稍微安静的角落,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和时间——确确实实是三年前。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林默”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现在打给她说什么?说谢谢?太矫情。说别的?无话可说。
她们此时的关系,应该还处在“合作愉快”的阶段,那层炮友的窗户纸,还没捅破。是在几个月后的一次庆功宴,两人都喝多了,才滚到了一张床上,然后开始了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覃晴收起手机,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细微的刺痛。
重生……收集悔意值……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被众人簇拥、正微笑着与人交谈的林默。林默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遥遥举了举杯,笑容依旧专业得体。
覃晴也举起空杯示意,脸上是惯常的、慵懒的笑。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盘算:如果悔意值关系到重生,那么,她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上辈子临死前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到底是什么?
是飞驰的快感?是悬崖的失重?还是……别的什么画面。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坠崖身亡。
算了,覃晴从来不为难自己。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宿主改变死亡结局,收集悔意值,恢复世界运行。覃晴其实一个也不明白。但是无所谓。她死了无所谓,活着无所谓,死了又活了也无所谓。
她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无所谓。
她这一生,活得肆意妄为,伤害过的人怕是能排长队。未完成的事?除了演戏,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完成的。错误的选择?每一次任性,在别人看来大概都是错误。
包括和林默开始那种关系。
虽然她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错的,还挺爽的。
“覃晴,恭喜!”又有人来敬酒,打断了她的思绪。
覃晴重新挂上完美的面具,与人寒暄。
重来一次吗?
那就来呗。
典礼结束,覃晴回到休息室。和刚开始连个专属化妆师都没有的窘迫不同,拿了金马奖的她,待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休息室里堆满了祝贺的花束,工作人员进出都带着更殷勤的笑容,甚至有几个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前辈”也特意过来道贺。
“覃老师,第一部作品就拿了奖,真是厉害,前途无量啊!”
“恭喜恭喜,以后可要多关照。”
覃晴听着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只是挂着得体的微笑,点点头,并不多言。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天是她演艺事业辉煌的起点,也是未来三年黑料缠身、争议不断的开端。从云端到泥潭,有时候只需要几个捕风捉影的爆料。
没多久,林默就推门进来了。她换下了稍显正式的小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丝质衬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低调又温和,就像她的名字——林默,总是默默无闻,默默付出,处理好一切,却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
“都打发走了?”林默走近,很自然地站到覃晴身后,开始帮她拆卸头上繁复精致的发饰和发卡。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