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公主府。
听涛阁的书案被一掌拍得移了位。
公文散落一地。萧令珩立在中央,周身散发的寒意让整个书房的温度更冷了几分。
碧梧跪在阶下,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三十七处暗哨,十六队巡卫,四个时辰——”萧令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淬冰,“竟没一个人看见,她是如何被带出城的?”
“殿下息怒。”碧梧声音发颤,“对方……对方用的是药。城南三条街的水井,黎明前都被下了迷魂散。所有喝过水的巡卫、暗哨,在卯时三刻同时陷入昏睡,虽只半柱香时间,但足够……”
“足够什么?”萧令珩打断她,凤眸里翻涌着猩红的风暴,“足够在本宫眼皮底下,劫走本宫的人?”
她缓缓走下台阶。
“赵统领呢?”
“……重伤昏迷,还未醒。”
“墨韵斋老板?”
“已拘,审了三轮,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有人假扮书商高价卖他那本《注疏》,又暗示他可报给长公主府讨赏。”
“假扮书商的人呢?”
“死了。在城西乱葬岗发现的尸体,喉骨碎裂,是狄戎‘金狼卫’惯用的手法。”
狄戎。金狼卫。
这两个词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萧令珩的心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猩红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漆黑。
“好,很好。”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冰冷如刀锋,“乌维这是要跟本宫,撕破脸了。”
她转身,走到窗前。
外面天色阴沉,铅云低垂,一场暴雪将至。
“传令。”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平静得可怕,“一,九门继续封锁,许进不许出。凡有可疑,就地格杀,不必回禀。”
“二,动用‘镜湖’所有暗线,彻查京城内外所有狄戎据点,发现即拔除,不留活口。”
“三,”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给北疆朔方城传密信:从今日起,凡狄戎商队过境,税赋加征五倍。凡狄戎使团入境,扣留七日严查。凡边境狄戎部落有异动——准许守将‘先斩后奏’。”
碧梧心头一震。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是要逼乌维在北疆也寸步难行。
“殿下,如此会不会……”
“会激怒乌维?会让他狗急跳墙?”萧令珩回身,眸光如刃,“他劫人的时候,想过本宫的怒火吗?”
她走到碧梧面前,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重锤砸在人心上:
“碧梧,你跟了本宫多少年?”
“……十二年。”
“十二年,你可曾见过,本宫让谁,从手里抢走过东西?”
碧梧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烛火下,萧令珩的脸苍白如雪,眼底却燃烧着某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的光。
里面好似带着逆鳞被触、禁脔被夺的,滔天杀意。
“滚出去。”她直起身,挥袖,“三个时辰内,本王要看到乌维埋在京城的所有钉子,一颗一颗,全部拔干净。”
“是!”
碧梧踉跄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
萧令珩独自立在满地狼藉中,许久未动。
窗外开始飘雪。细碎的雪籽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