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自得这回眨了两次。
他本想说这程度简直是非常,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少爷有着被所有人喜欢的品质,也该被所有人这么喜欢,严自得从理性层面来说,他希望安有拥有更多的爱,至少不要和他一样。
但从私心方面,严自得总忍不住想要自己更特别、更庞大一些,想要占据安有的所有——但这是错误的,安有不能变得和他一样。
“你不要怀疑你在我这里的地位。”安有像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夸张地拉来许多个副词,“你对我超级重要、无敌重要、爆重要——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来的重要,还有还有,你也对我来说很独特,你在我这里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
“可能我之前做得有点不好,让你感到不安了,之后你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严自得,我真的很需要你直接说,我很多时候猜不到的。”
严自得这次是稍微用力地眨眼。
话语有时候直接说可能不一定解决问题,但对于安有来说,至少能给他一把探索的钥匙。
自从严自得平静下来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别扭之处,安有其实说的每句话都真,表达的每句喜欢都自发,只是严自得自己总在跑偏。
他是爱里的贫瘠者,是弱者,是被动方,与此同时他也贪婪,想要的太满,满到自己都无法正视自己,不敢承认需求,却偏偏欲望最盛。
越真的话说的越多便像极了假,越想要的东西越憋瞒便成了不要,他们就此错位。
“最后一个问题,”安有这时神色看起来郑重许多,他努力将话语拉直,说得清晰,“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讨厌其实就是在说喜欢我,像我喜欢你那样,对不对?”
严自得没有眨眼。
也许过了五秒,或者十五秒,严良在旁边腿都快蹲麻,在他快要忍不住将芭蕉叶丢去的那一刻,严自得终于眨下了眼。
“是。”严自得张了张嘴,他声音有些哑,“是喜欢。”
他说的每一句讨厌都是克制不住的喜欢。
太奇怪了,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感情,只叫他心乱如麻。他的心脏变作散乱的毛线,他整晚整晚地去理,却依旧理不到头。
人类会有这样如同自噬的情感吗?
爱是否比喜欢还要进阶?
喜欢怎么能是这样?
其实这是讨厌吧,严自得在许多个夜晚如此去想,像是只有把喜欢扭曲成讨厌他才能安然入睡。
要不然谁来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喜欢竟有一种咬人的感觉?
他看见安有心脏就会被咬,看见他笑的时候会,耍威风时候会,做题眼神一个都不分给他时也会。
这么看来喜欢简直是一只饥饿的老鼠,严自得一颗心都要被它咬得破破烂烂。
安有莫名在这时候也跟着扭捏起来,脚下的圆圈越画越快、越画越大,安有恍惚间都要觉得自己飘起。
他明白此时自己要说出一些惊天情话,可惜他语文太差,连说话都不漂亮,只能笨拙模仿着严自得吐出关键词的模样,试图挑选出一块块字词来创造语言的情诗。
“你,我,两双眼睛,一颗心。”
“同频。砰、砰、砰。”
安有吞吞吐吐,他在此时模糊理解了情诗的来源,是不是大家在说情话时都磕巴,于是长句截断,词语吐出,就此变成一段段诗?
他好害羞,说情话怎么比直球还要困难,话到第二句就打止,但他知道足够了,语言要有停滞才显得悠长。
“这样的。”安有说,“我们是这样的喜欢,这样的爱。”
要说的再准确一点,安有想:“就是哪怕你说讨厌我其实也是喜欢我,你说你不是男同其实根本就是男同啊喂。嗯嗯,这样的喜欢。”
好有道理,蛮横逻辑。
但严自得甘愿落败。
只是落败也得败得帅气,严自得又装起来。
“嗯。”他双手插兜,又懒散着身体倚在石壁上,“这样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老鼠啃噬米饼样的喜欢,严自得喜欢安有式的喜欢,嘴硬心软、心口不一的喜欢。
太奇怪的喜欢。
我还真是男同啊啊的喜欢。
有错就改,严自得开始纠正起自己第一个错误:“我的确是个男同。”
安有哼哧哼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