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那位曾在广场认出他的老太太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谢谢你。我女儿今天特意请假陪我来做体检，她说：‘妈，以后咱们去医院，不去听讲座。’】
他捏着纸条，眼眶发热。
回程车上，陈北来电：“基金会决定启动‘百村千场’巡回宣讲计划，第一站就定在石塘村。你愿不愿意做首讲嘉宾？”
“我？”王贵军苦笑，“村里老人还记得我当年推销‘回春丹’的事。”
“正因如此才需要你。”陈北语气坚定，“只有亲历者讲述的黑暗，才能让人真正敬畏光明。”
三天后，石塘村文化礼堂座无虚席。六十多位老人早早到场，还有不少年轻人带着父母前来。墙上挂着横幅：“科学养生，远离骗局”。
王贵军站在讲台前，没有讲稿，只带了一瓶“回春丹”原版药丸和一张当年发布会照片。
“五年前，我就是拿着这瓶药，告诉全国老人‘吃了能多活二十年’。”他举起药瓶，声音低沉，“它成本不到两毛钱，主要成分是淀粉和色素。而我，靠着它赚了三千多万。”
全场寂静。
“我当时觉得自己很成功。直到有一天，我在医院走廊听见一位老太太哭着问医生：‘为什么吃了神药，我爸还是走了？’”他停顿片刻，“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卖的不是药，是绝望中的希望，而我把它们全都碾碎了。”
台下有老人抹泪，也有青年低声议论。
“所以今天我回来，不是来治病的，是来还债的。”他深深鞠躬，“如果你们或家人手里还有类似产品，请交给我们检测。我们可以帮维权，也可以提供替代治疗方案。但最重要的是??请相信正规医院，相信科学，相信那些不会承诺奇迹，却始终坚守岗位的真正医生。”
讲座结束后，村支书拉着他的手说：“王同志，我们打算成立村级防骗志愿队，就叫‘石塘哨岗’，你看行不行？”
“行。”王贵军用力点头，“而且我申请当第一个报名者。”
返程时天已擦黑。山路依旧崎岖，但沿途村庄已亮起灯火。路过一块田埂，他忽然让司机停车。下车走到路边，蹲身拾起一只遗落的布鞋??那是村里老人常穿的那种黑布鞋，鞋底磨得极薄。
他凝视良久，轻轻放回原处，在旁边压了张纸条：【请失主到村委会领取。天气转凉，注意保暖。??王贵军】
回到东江，已是深夜。他照例翻开日记本，写下：
>“第四百三十七天，无人死亡。
>
>今日阻止一起集体受骗事件，回收可疑产品四十二件。
>
>石塘村老人叫我“王同志”时，我没有躲开。
>
>我仍在走，不敢停。
>
>只因每一步落下，都有人注视。”
合上本子，他望向窗外。夜空中星河璀璨，春风拂面，带来远处稻田的新绿气息。
而在广州某间温馨的小屋里，秦香蛾正将童童带回的奖状仔细装进相框。旁边墙上，早已挂满了剪报、证书与那幅《南方人物周刊》封面。
童童趴在床上写日记，最后一句写道：
>“今天评委老师问我：‘你觉得光是什么？’
>
>我说：‘光是不怕承认黑暗的人，依然选择前行的样子。’”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母亲：“妈，你说王叔叔现在在做什么？”
秦香蛾望着窗外月色，轻声道：“他在走路。一步一步，把自己走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