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聪慧过人,通晓典籍,熟读兵法,曾代父处理过三次族务争端,条理分明,恩威并施,连老族长都赞不绝口。可最终,她只能被称为“贤内助”,婚事由兄长做主,未来由家族安排。
她像一朵被供在高台上的花,美丽,却无自由。
“你们……真能做成?”她低声问。
“不能确定。”郭韵力坦然,“但我们必须试。若连试都不敢试,那才是真正的灭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中山王柳景山缓步走入,风尘未洗,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们都在?”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妹妹脸上,“伊人,听说你今日执意要去红拂巷听曲?”
柳伊人抿唇,忽而一笑:“是啊,听说新来了个唱《折柳怨》的姑娘,嗓音哀婉,催人泪下。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动人。”
柳景山看着她,忽然叹道:“你从小就爱听这支曲子。小时候,你总说,那不是唱离别,是唱不甘。”
“是啊。”柳伊人轻声道,“柳枝折了,还可再发;人心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
室内一片寂静。
柳景山缓缓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
“我见过了李明夷。”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鸣,“他说的话,我都听了。他的计划,我也记下了。三步走:控舆论、拉军心、废帝立宪。听起来荒谬,实则步步紧扣。他不是要复辟南周,而是要终结帝制本身。”
苏镇方忍不住问:“父亲,您……答应他了?”
“我没有答应。”柳景山摇头。
众人脸色微变。
却听他继续道:“但我也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思考,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当年我劝妹妹嫁给文武帝时,明明知道那是错的,却还是说了出口。而现在,我又面临同样的选择??是继续沉默,还是站出来,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夜风吹入,拂动他鬓边白发。
“我记得,妹妹出嫁那天,你在房里抄了一整夜的《女诫》。第二天清晨,我进去看你,发现你把最后一句改了。”柳景山转头,看向柳伊人,“原句是‘妇德尚柔,清贞守节’,你改成‘妇德尚智,清贞守志’。我当时没说什么,现在想来,你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柳伊人眼眶微红,却不低头。
“所以……”柳景山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参与这场变革。”
苏镇方惊喜交加:“父亲!”
“但有三个条件。”柳景山抬手制止激动,“第一,行动必须隐蔽,不可牵连无辜族人;第二,所有决策需经我与李明夷共同商议,不得擅自动用王府资源;第三,若事不可为,立即收手,保全性命为先。我不求成功,只求无愧于心。”
郭韵力躬身行礼:“谨遵王命。”
柳景山望着远处夜空,低声道:“或许……这才是我对妹妹最好的祭奠。”
***
三日后,一份名为《民声报》的小册子悄然出现在各大州府市集。
封面无图,仅八字:“倾听民间,照亮黑暗。”
首期刊载三篇文章:
其一,《饥民叩阙,竟遭射杀》??记述北方五县旱灾,百姓赴京请愿,却被禁军以“扰乱治安”为由驱逐,数十人死于箭下;
其二,《税吏上门,寡妇投井》??揭露地方官巧立名目,强征“灯油税”“呼吸税”,致一户三代女性相继自尽;
其三,《旧将蒙尘,新贵狂欢》??对比南周老将晚年贫病交加,与赵颂亲信子弟占据要职、奢靡无度。
文章语言直白,情感激烈,配有真实姓名、地点、证人供词,令人难以辩驳。
短短五日,《民声报》传遍七州,民间哗然。
朝廷震怒,下令查封印书局,追查幕后主使。
然而,中山王府公开回应:“本府仅提供印刷渠道,内容属实与否,自有公论。若朝廷敢言无错,何惧百姓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