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点头,眼泪止不住,“你别说话,先活着。”
“我没说。”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你别怕。”
“我怕。”我实话,“我怕得要命。你骂我吧,骂我昨晚耳朵跟塞住一样。”
“骂不动。”他嘴角又想动一下,像是笑,没笑出来,“你一慌就听不见。”
我“嗯”了一声,手忙脚乱把披风再压紧。阿魁勒好布,按住,抬眼:“再拿一块干净布,顺便兑水,别跑远。”
“我不走……”我下意识又说。
“半盏茶。”他看我一眼,“我在。”
我把“我不走”咽回去,点头:“半盏茶。我去。”
我躲到两棵树外,背靠树站住。干净布被我捏得皱巴巴。刀鞘硌了我一下,我按住,疼让我清醒一点。眼泪还是往下掉,我用布角抹,越抹越花。风过槐叶,沙沙,像有人小声说话,又听不清。
我把额头贴树皮,冰凉。掌心一层汗,心里一层空。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柳大娘披衣裳、许账房把角印塞我手里、温家晒谷场的灰、昨夜黑影子、白箭羽……全混在一起,像有人把账本一页一页撕了扔地上,又让风吹起来,满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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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两个人低声说话。
岑野喘得短,眼睛还稳:“靠近点,别让她看见。”
阿魁把身子往前移了一寸:“在。”
“我走不了多久。”岑野不绕,“你听着:你站她后头半步。她回头皱眉,你就说‘好’。她说‘散’,你就散;她说‘停’,你就停。别跟她对着干。”
“我记。”
“能走就走,别逞能。走不掉,你断后,她先走。这条不许改。”
“我断后,她走。”阿魁声音压着,眼圈红了一下,又按回去。
“她心软,容易替人挡。有人伸手,你先上去挡,不用讲道理。”
“我挡。”
“还有——别问为什么,她这几年脸没怎么变。”岑野不解释,“你就当她一直是个小姑娘。别让她一个人去黑的地方。走有灯的,走人多的。别人问‘从哪个城门进’,你就说不知道。”
“我看她手抖,我接碗;她慌,我接话;她想回头,我拉着她往前。”阿魁把话说完,喉咙动了一下,还是稳。
岑野目光松了一寸:“行。你顶事。”
他摸了摸怀里,掏出一块刀鞘断片,塞到阿魁手心:“这个,插土里,她一看就懂。”
“我护着她。”
“护她也护你自己。要活久一点。”岑野声音更低了,“还有,别在她面前哭。她会更乱。”
“我不哭。”
远处,我踩草的脚步近了。岑野轻轻:“别说是我叫你的。她会哭。”
“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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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时,脚被树根绊了一下,撞得生疼。把布递过去,又用水蘸岑野嘴唇:“你抿一点。”
他看着我,眼里的雾薄了一点,像把我看真了。他忽然说:“我喜欢你。”
我像挨了一锤,耳朵“嗡”的一声,脑袋里空了一瞬。半天挤出几个字:“你……你别说这话。先活着要紧。”
“不是玩笑。”他慢慢的,一字一顿,“不是‘你人好’那种喜欢。是——我就想护着你。”
我眼泪更急:“你别这样……你要是没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