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招安策略的精髓所在。
一旦给了这些曾经的“反贼”合法的身份、稳定的生活和一定的权力，他们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往往会比普通的官员更加卖力地打击新的“反贼”，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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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城内，行宫早已布置妥当。朱漆大门高悬明黄匾额，门前两尊石狮昂首挺立，威严肃穆。殿宇层层递进，飞檐斗拱间尽显皇家气派。虽不及京师紫禁之宏丽，却也依制而建，规整森严。崇祯入宫后稍作歇息，便召见地方要员议事。朱慈?随侍在侧，静观其父与山东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三方奏对。
“登州海防，历来为北疆重镇。”崇祯端坐主位，声音沉稳，“今朕亲临，所见水师战船林立，军容尚可，然器械陈旧者多，操演亦欠精熟。徐人龙！”
“臣在！”登菜巡抚徐人龙出列跪拜。
“尔主管登莱水师事务，可知目下战船总数几何？可用者几许？火器配备若何？”
“回陛下，登州卫现有福船十二艘、广船八艘、哨船三十六艘，其中能出海远巡者不过二十有四。火炮以红夷旧式为主，新铸者仅六门，余皆小型佛郎机铳。至于兵士……”他略一迟疑，“实额七千二百人，现缺编一千三百，多因粮饷不继，逃亡日增。”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骤然凝重。崇祯眉头紧锁，目光如刀扫过诸臣：“我大明养兵百万，岂独缺于边海？尔等竟任其空额滋长，是何道理！”
“非不愿补，实难为也。”山东布政使低声辩解，“近年旱蝗频仍，赋税难征，国库支绌，连岁漕运又减，地方存银不足三万两，实在无力募兵购械。”
崇祯冷哼一声，却不言语。他知道，这并非一地之弊，而是天下通病。辽东战事连年不断，九边军饷拖欠成习，江南织造、湖广漕粮无不告急，户部尚书日日哭穷，天子内帑亦几近枯竭。此刻责难地方，不过是徒增怨怼罢了。
朱慈?见状，轻步上前，躬身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登州之势，不可单以钱粮论之。此处扼渤海咽喉，控辽海门户，若能借南巡之机，整肃军备、重振水师，则不仅可固海防，更可为日后捕鲸船队提供依托。”
崇祯抬眼看向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哦？你且细说。”
“登州既有市舶遗制，又通朝鲜贡道，本为海上要冲。如今虽海运衰微，然根基尚存。若将此处设为‘海事总署’驻地，统管捕鲸、造船、渔盐诸务，并以东宫内帑先行拨款五千两作为启动之资，招募工匠修缮船坞，训练水手熟悉远洋作业，则不出半年，便可建成一支初具规模的捕鲸劲旅。”
此言既出，满堂皆惊。徐人龙瞠目结舌，布政使张口欲言，却被朱慈?目光所慑，终未敢发声。唯有郑芝龙闻讯后连夜赶来，此刻正立于殿外候旨，听罢此议，心中狂喜??他深知，太子此举，实乃为其海上势力正名铺路！
“父皇，”朱慈?继续陈词，“此事若成，每年所得鲸肉油脂，价值难以估量。鲸油可代桐油用于舰船涂刷，节省开支；鲸须可制弓弦、帽架，供军需民用；而鲸肉腌制后运往辽东前线，足以供养数万将士。如此一来，非但无需朝廷额外拨款，反可逐年上缴利税，充实国库。”
崇祯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此策……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只是，谁堪主持？”
“非郑芝龙不可。”朱慈?毫不犹豫，“此人久居海上，熟识风浪，掌控闽浙水师人脉极广，且已初步试捕成功，经验最足。若由其统领‘海事总署’，兼领捕鲸水师提督之职，则事半功倍。”
“准。”崇祯断然下令，“即日起，授郑芝龙‘钦差大臣’衔，专理海事捕鲸事务，秩比二品，直隶东宫管辖。所需人手、船只、物料，山东方面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推诿。”
圣旨一下，群臣凛然。郑芝龙跪地谢恩，额头触地，声音颤抖：“臣……叩谢天恩！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望！”
退朝之后，朱慈?并未回寝，而是径赴城西校场。夜色深沉，月光洒在校场青砖之上，映出一片银白。数百名从各卫所抽调而来的水师老兵正在此处集结，他们大多四十开外，面色黝黑，筋骨粗壮，眼神中透着久经风浪的沉稳与警惕。
“这些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郑芝龙低声介绍，“或曾随我走南洋，或在倭寇之战中活下来的老卒，懂海性，识潮汐，胆大心细。只需加以训练，再配上新式装备，便是第一批真正的‘捕鲸士’。”
朱慈?缓步走入队列之间，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张脸。忽然，他在一人面前停下。那人身材不高，却极为结实，左颊一道刀疤自眉骨斜贯至下巴，右耳残缺一角，显然是经历过生死搏杀。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问。
“回殿下，末将姓陈，名大橹，原是浙江台州卫把总，因伤退役。”他的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
“为何愿来？”
“因为……我还有力气。”陈大橹抬起头，直视朱慈?双眼，“从前打仗，是为了保命。现在捕鱼，是为了活人。一头鲸，能救多少百姓？我不懂算账，但我知道，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躺着吃闲饭。”
朱慈?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在这偏僻校场之中，竟能听到如此质朴而有力的回答。他伸手拍了拍陈大橹的肩膀，沉声道：“好！从今日起，你便是‘鲸字号’第一哨哨官。这支队伍，就由你带头练起来！”
“末将领命！”陈大橹抱拳跪地，身后众老兵齐声应和，声震夜空。
与此同时，登州城东一处隐蔽院落内，灯火通明。马薇嘉正与数名年轻勋贵围坐案前，桌上摊开着一幅巨大的海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航线、暗礁、鲸群可能出没区域。张世泽手持炭笔，在图上勾画着某种新型船只的设计草图。
“你看，若是将福船加宽三尺，底部改造成平底结构，增强稳定性，再于船首安装可旋转的绞盘弩台，是否更适合远洋追击？”他兴奋地说。
马薇嘉点头：“可行。但更重要的是储藏舱。必须分隔为三层：上层存盐，中层放腌肉池，下层设熬油灶台。还要预留通风道，防止腐败气味积聚。”
“还有信号系统。”另一人插话，“我们已在研究一种特制火箭，点燃后可在空中炸出不同颜色火花，用于夜间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