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砚没有退。
他站在光中，脸上竟露出笑意。
“来了。”他说，“你终于肯下来谈了。”
光束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
不高，不壮，穿着最普通的灰袍，面容模糊，却让陈砚心头一颤。
“你不该唤醒我。”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我是终结本身，是寂静的归宿，是万物最终的答案。”
“那你一定很寂寞。”陈砚说。
对方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定很寂寞。”陈砚重复，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一个永远正确、永远被接受、永远不需要解释的存在……你不觉得无聊吗？”
“无知者无畏。”灰袍人抬手，“我可以抹去你的意识，让你回归虚无。”
“可以啊。”陈砚耸肩，“但你不会。因为你已经动摇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听见了我的问题。而你，竟然想回答。”
灰袍人沉默。
光束微微颤抖。
“我……只是想让一切停止。”它终于说，“痛苦、挣扎、无意义的希望……我都想终结。我以为这是慈悲。”
“可你忘了问一句：它们愿不愿意？”陈砚往前一步，“你自以为是答案，却从不肯当个问题。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你越是想证明终结是必然，就越暴露你自己??你也是在害怕。”
“怕什么？”
“怕被遗忘。”陈砚直视那团光影，“怕有一天，连‘终结’这个词都没人再提。怕自己变成一个没人愿意问出口的冷笑话。”
风起了。
吹动陈砚的衣角，也吹动那灰袍的下摆。
良久，那身影轻声道：“……我从未想过这些。”
“那就现在想。”陈砚咧嘴一笑，“欢迎来到人间。这里乱七八糟，吵吵闹闹，问题永远比答案多。但有意思的是，每个人都能活成自己的例外。”
灰袍人低头，看着脚下那朵仅剩花蕊的疑问之花。
它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一个母亲哄孩子入睡，一个科学家撕掉完美公式重来，一对恋人因误会分手却又在十年后相视而笑，一颗行星在毁灭前最后一秒，居民们齐声唱起一首荒诞的儿歌……
“这些……都不合理。”它说。
“对。”陈砚点头，“所以它们才真实。”
灰袍人抬起头，望向那片刚刚恢复平静的星空。
然后，它做了一个动作??
它摘下了灰袍的兜帽。
没有脸。
只有一片温柔的空白。
“我想……试试看。”它说，“试着成为一个问题。”
话音落下，光束消散。
灰袍人化作一缕微光，融入疑问之花的残蕊。
花蕊轻轻一颤，随即喷涌出亿万光点，如萤火升空，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