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身影缓缓从池中升起，通体透明，却清晰可见。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盲眼乐师脸上，轻声道：“哥。”
乐师浑身剧震，老泪纵横。
“对不起……没能保护你。”
“没关系。”她微笑，“你们现在做到了。”
老妪走上前，将骨制挂饰递给她：“这是你太奶奶留下的。她说，等孙女回来时，一定要交给她。”
苏明月接过，指尖轻抚纹路，忽然轻唱起一支童谣：
>“星星落进井，月亮爬上藤，
>妈妈煮汤圆，爸爸修篱笆……”
歌声未尽，整片山谷骤然明亮。
十二根石柱轰然碎裂，不是毁灭，而是释放??每一根柱芯中飞出一只由纯粹记忆凝聚而成的蝶形光体，翅膀上镌刻着一个个被抹除者的名字。它们绕巨树三圈，随后振翅高飞，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它们会去哪？”金瞳少女问。
“去唤醒沉睡的记忆。”老妪望着远去的光蝶，“去提醒每一个曾选择遗忘的人：你曾经爱过谁，恨过谁，为何而战，为何而哭。”
数日后，全球各地陆续报告奇异现象：
-一座废弃的精神疗养院墙壁上，浮现出数千个手印，经鉴定属于三十年前被强制‘净化’的患者；
-一名退休军官深夜惊醒，发现自己书房的保险柜自动开启，里面整齐摆放着他亲手销毁的所有禁书原件；
-在青冥城最繁华的广场中央，地面突然裂开，升起一座无名碑，碑文只有一句话：“我们不在名单上，但我们存在。”
而在溪谷村，巨树的根系继续向下延伸，直至触及大陆板块深处。地质监测站记录到一种奇特的震动模式，频率与人类脑波中的θ波惊人吻合。科学家称之为“集体潜意识共振”。
一年后，第一所“醒忆学院”在此建立。课程不教算术与语法，而是训练学生倾听沉默中的声音，辨认梦里的真相，理解痛的意义。
少女成了第一位讲师。她不再佩戴吊坠，也不再歌唱。但她走过的地方，总会有孩童听见风中的铃声。
某日黄昏，她独自回到池边，发现水中倒影并非自己，而是一个陌生女子，眉眼温柔，正对她微笑。
“妈妈？”她颤抖着伸手。
女子摇头，唇形微动：
>“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是第一个写下‘拒绝遗忘’誓词的女人。我的名字叫林昭。”
水面涟漪荡开，更多面孔浮现：李婉清、赵承业、苏明月、还有无数未曾留下姓名的人。他们并肩而立，目光坚定。
“继续走下去。”林昭说，“我们托付给你的，不只是记忆，而是未来的选择权。”
少女跪坐岸边，久久不语。
当晚，她写下了新的誓词，刻在巨树最粗的枝干上：
>“我愿成为记忆的容器，
>承受其重，传递其光。
>不为复仇，不为权力，
>只为让每一个‘不存在’的人，
>都能在某个人的心中，
>真实地活一次。”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的孩子们在树下聆听往事时，总会有人问：“那些光蝶，真的还会回来吗？”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曾经的少女??只是微笑，指向夜空。
只见星辰流转，隐约组成一只巨大蝴蝶的轮廓，翅膀缓缓扇动，仿佛正俯瞰人间。
风起，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一如千年之前，一如千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