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布包裹物的轮廓……
是一面镜子。一面老长老长的落地镜。
他妈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压住扳机的食指硬生生僵住,几乎要抽筋。冷汗瞬间沁出额角。透过瞄准镜,只能看到那深色粗布模糊的纹理,以及后面那几个搬运工扭曲晃动的身影。目标消失了。被彻底挡住了。
一股暴怒“轰”地冲上天灵盖。狗娘养的!早不抬晚不抬!我牙关咬得咯咯响,恨不得用目光烧穿那碍事的破镜子。但我不能动,不能暴露。只能等。每一秒都像用钝刀子割肉。
他们磨磨蹭蹭,走得极慢,仿佛抬的是什么绝世珍宝。终于,那该死的镜子慢吞吞地挪开了。
瞄准镜里,街面空荡。
那个穿着浅咖色风衣的身影,不见了。橱窗前空无一人。视线急扫——商场入口的玻璃门正在轻轻合拢。
她进去了。
就这么……走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职业性的恐慌猛地攫住我。任务目标在我准星里,被一面莫名其妙的镜子弄丢了!这算什么?!
“操!”我低吼一声,拳头狠狠砸在水泥地上,皮破血流也浑然不觉。失败的耻辱感像沸油一样煎着五脏六腑。我猛地从天台边缘缩回身子,靠在冰冷的护墙上,大口喘气,汗水浸湿了里层的衣服。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嘶声,然后是那个没有感情的、冰冷的声音:“苍蝇,快报告情况。目标清除确认?”
我闭上眼,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任务……失败。目标丢失。有一面镜子……挡住了视线,她进了商场。”
那头沉默了两秒。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力。
然后,炸雷般的怒骂穿透了耳膜:“废物!你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一面镜子?你他妈告诉我一面镜子挡住了你?组织在你身上花了多少资源!一次简单的定点清除!你甚至没开出那一枪!‘夜莺’,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
后面的威胁化成一连串不堪入耳的侮辱和诅咒。我木然地听着,手指紧紧攥着狙击枪的枪身,指节发白。失败没有借口。在这个行当,失败就意味着污点,意味着不值得信任,意味着……可以被清除。
上峰的怒骂终于告一段落,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通过电流传来,最后冰冷地砸下一句:“立刻撤离!清理点!回来再跟你算账!”
通讯戛然而止。
我瘫坐在那里,几秒钟,任由失败的颓丧和原始的愤怒淹没自己。然后,职业本能强行拉起身体。失败归失败,滞留现场是更大的愚蠢。
我快速拆卸狙击枪,动作机械却准确无误,每一个部件都收回特制箱子的固定位置。擦掉天台边缘可能的痕迹。最后,我站起身,提起箱子。
离开前,鬼使神差地,我回头朝楼下那片街角望了一眼。
那面巨大的、裹着粗布的长镜子,被那几个搬运工靠在商场外墙边,似乎正在休息。包裹布在搬运中有些松脱滑落,露出了下面一大片光洁的镜面。
午后的阳光正好以一个角度照射在那片裸露的镜面上。
猛地,一道锐利无比的反射光,像一柄灼热的匕首,直直刺上天台,精准地钉入我的瞳孔。
我被那强光晃得眼前一白,瞬间失明,下意识地闭眼侧头。
几秒后,视觉才慢慢恢复。
我忍着刺痛和眩晕,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迁怒,恶狠狠地朝那面坏我好事的破镜子瞪去——我要记住这该死的东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