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白墙上,拉得极长,扭曲变形,像一只匍匐欲扑的兽。而在光影之外的黑暗里,似乎另有影子存在——更淡、更模糊,却以相同的姿态静止不动,仿佛在模仿她,又像是在等待她做出第一个动作。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冷雾。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而紊乱,撞击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耳朵里开始出现低频的嗡鸣,像是远处有机器运转,又像是某种频率恰好与她脑波共振的声音正在缓缓启动。
几秒钟过去了,或许更久。
那被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清晰,几乎化为实质的压力,压迫着她的肩胛骨之间,令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皮肤泛起鸡皮疙瘩。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幻觉:那目光是有温度的,冰冷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湿意,宛如蛇类滑过皮肤时留下的痕迹。
不行。
不能再坐以待毙。
白蕾妮猛地吸进一口气,像是潜水者在跃入深渊前最后的蓄力。她骤然转身,动作迅猛而决绝,目光如刀锋般扫向窗户——
窗外,只有沉沉的夜幕。
树影摇曳,枝叶交错间透出零星月光,映照出庭院中枯萎的花坛与歪斜的石凳。远处路灯孤零零亮着,灯光昏黄,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圈,像一个个通往地底的入口。视野所及,无人行走,无物移动,甚至连猫狗的踪迹都没有。
可她不信。
她站起身,脚步因紧张而略显僵硬,像提线木偶般一步步走向窗边。脸颊贴近冰凉的玻璃,呼吸在表面凝成一层薄雾。她左右张望,俯视楼下,甚至踮起脚试图看清屋檐角落与排水管后方的死角——什么都没有。
是窗外吗?还是……
她的思绪猛然转向房门。
那扇漆成深灰色的金属门,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陌生。门缝底下透不出任何光线,走廊的照明似乎并未开启。可她记得尹教官开车时特意强调:“宿舍夜间应急灯会自动亮起,整条走廊都有绿光覆盖……”
而现在,门缝下一片漆黑。
她放轻脚步,如同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后。心脏在耳膜内轰鸣,血液奔涌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外界声响。她屏住呼吸,将右眼凑近猫眼。
视野扭曲,呈鱼眼状展开。
外面是走廊——没错,应急灯确实亮着,散发出那种医院手术室才有的幽绿色光芒。可那光色太过惨淡,照得墙面泛青,地板像铺了一层苔藓。走廊漫长而空旷,两侧房门紧闭,整齐排列,宛如墓穴中的棺椁,沉默地等待主人归葬。
一眼望去,无人。
可就在她准备移开眼睛的刹那,余光似乎捕捉到尽头处——最远端的转角,有一道轮廓一闪而逝。
她猛地睁大双眼,再次贴近猫眼,死死盯住那个位置。
空荡荡的。
只有绿光静静流淌,像毒液般缓缓蔓延。
她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不能再等了。
她鼓起全部勇气,一把抓住门把手,用力向外拉开——
“吱呀——”
门轴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在死寂中炸开,仿佛惊扰了某种沉睡的存在。门外的空气迎面扑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像是铁锈混着泥土,又像久未通风的地下室里积攒多年的霉变气息。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她打开的这扇门泄出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孤独的光斑,边缘模糊,如同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岛屿。两侧的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动静。应急灯的绿光依旧稳定地亮着,可那光芒却仿佛失去了温度,冰冷得让人想逃。
她探出身子,左右查看,甚至低头看向地毯接缝处是否有脚印残留。什么都没有。连灰尘都未曾扰动。
刚才的一切,真的存在过吗?
她缓缓退回屋内,轻轻合上门,落锁。“咔”的一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竟如重锤砸落,震得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