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平时对她的和蔼，教授看陈青野的眼神明显带着威压。沈蒲蘅下意识想帮他解围，陈青野却捏了捏她的掌心，松开手站起身：“学过一些。”
他拆开茶盒，取出茶饼，洗茶、冲泡、分杯，动作行云流水。沈蒲蘅虽不懂茶，也看得出他绝不是学过一些那么简单。教授的眼神也柔和了些，可没等沈蒲蘅松口气，教授又问：“看着你年纪不大，泡茶倒老道。你也是中医院的学生？和蒲蘅在学校认识的？”
眼看教授打算刨根问底，沈蒲蘅想开口，就被教授夫人拉走：“蒲蘅，来帮我浇个花。”
阳台上摆着不少花草，换作平时沈蒲蘅定会仔细看看，可此刻她满心思都在客厅的对话上，根本心不在焉。教授夫人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和地说：“蒲蘅，你和你妈妈很像。”
“我妈妈？”沈蒲蘅猛地抬头，她对妈妈的记忆只有几张旧照片，从没人跟她提过这些。
“你妈妈以前是我的学生。”教授夫人笑着说，“你长得像你妈妈，性子却像你外公。你外公虽然温和，但眼光一向准，你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差。你也别紧张，就是闲聊几句。”
沈蒲蘅往客厅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陈青野已经坐到了教授身边，两人正笑着说话，教授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蒲蘅啊，”教授夫人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郑重起来，“奶奶知道年轻时该多体验，可你是女孩子，又是医学生，更该知道男女交往该注重什么。”
亲眼见证自己的得意学生，陷入热恋，又未婚先孕，再被抛弃，最后远走他乡，至死没再相见。连着老友为此也放弃了一生事业，窝在小城里养育孙女。她实在是无法看着老友的孙女，学生的女儿，再走上这一条路。所以才顾不得这么多，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不合时宜的话。
而沈蒲蘅也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她连连摆手，开始后悔认下陈青野是她男朋友这件事。沈蒲蘅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误会更大了……
“没有，我们没有的。”
沈蒲蘅乖顺，教授夫人当然信她的话，只拍了拍她的手：“保护好自己就行。”
沈蒲蘅被说得脸红，客厅里的陈青野时不时把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上。
刚浇完花，门铃又响了。沈蒲蘅回到沙发边，还没坐下，就看到几个人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冯老，我们给您拜年来了！”
她本以为今天只有他们两人来拜年，骤然见到陌生人，赶紧直起身体，努力挤出笑脸。陈青野也跟着教授站起身，教授往门口走，他则留在沈蒲蘅身边，低声问：“在阳台说什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
沈蒲蘅刚压下去的红晕又冒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回答，教授就带着刚进门的几人走过来：“蒲蘅，青野，过来见见人。这是中医院的赵院长、彭院长，还有刘主任，你们叫叔叔就行。这是我孙女蒲蘅，还有未来孙女婿青野。”
几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他们身上，其中一位院长看着沈蒲蘅笑道：“我在医院见过你，不是跟在冯老身边看诊吗？还以为是冯老的学生，没想到是孙女！”
“在医院是学生，出了医院就是孙女。”教授笑着打圆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沈蒲蘅有些无措。正彷徨时，她的手又被陈青野牵住，他对着几人笑道：“外头冷，几位叔叔别站着，坐下喝口热茶吧。”
教授附和：“坐，尝尝我这未来孙女婿带的茶。”
几人围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夸赞陈青野：“冯老这是从哪找的好孙女婿？不仅会挑茶，还会泡茶，我也想给我家女儿找一个！”
“可不是我找的，是他自己找上我孙女的。”教授笑着介绍，“京大高材生，现在开了公司，研究无人机呢。”
“无人机？”众人的话题瞬间转到国家趋势和行业前景上。沈蒲蘅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青野公司在做的是无人机。几人讨论了多久无人机，她的手就被陈青野牵了多久，直到教授夫人喊吃饭，他才松开她。饭桌上话题转移到中医院的工作上，顺势也提到了沈蒲蘅。听说她还是大一学生，赵院长笑着赞道：“未来可期。”
这趟拜年比沈蒲蘅预想中累多了，她全程僵着笑，直到出门时，嘴角都快放不下来了。上车后，她没急着系安全带，看着刚坐进来的陈青野，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人。”
陈青野很平淡：“你教授对你很好。”
沈蒲蘅点头：“教授确实对我很好。”
看她反应，陈青野就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教授下头这么多学生，估计正月都会来拜年。可偏偏，把你和医院的领导放在了一天。你真以为，你教授是想见我这个所谓男朋友？”
沈蒲蘅：“你的意思是？”
陈青野：“他在给你铺路。”
给沈蒲蘅铺路是重点，他这个所谓男朋友，只是附带。他能应付今天的场面，那肯定是最好的。应付不了，见了今天的场面，要嘛知难而退，要嘛就得想法设法扒着沈蒲蘅，对她更好。社会残酷，人脉和资源比什么都重要。就今天来的几位，以及教授本人，分量可都不轻。
沈蒲蘅也终于反应过来，她非但没有欣喜，反而觉着负担满满。
“可我，没想留在京城，留在中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