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仿佛起了一层雾,非悲非怒,只是梗在那里,让人什么也看不清,只剩下莫名的烦躁。
她说不出这究竟是何滋味,只是本能使然,转身抬步就走。
“你去哪儿?”风青在身后问。
“四处转转。”林安道。
……
这是林安第一次独自出府,景熙城的街道已不知走过多少遍,大街小巷都熟悉了许多,可此刻,她却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没了方向,心中也一片茫然。
“陌大人胸怀韬略,年轻有为,而小女才情出众,待字闺中。”
一个是景都府尹,一个是刑部尚书之女,身份背景正好匹配。更何况对方作为女子,仍敢于坦荡心意,主动追求,何其可贵?
而陌以新,似乎也已盛情难却,写下那封“绝非回绝”的亲笔信……
既然不是回绝,那只能是……柔情蜜意,千金一诺?
那信上的笔迹,或许是当初一纸“勿念”的龙飞凤舞,又或许,是“首阳灯会,玉舟桥畔”的力透纸背。
总之,都是她无比熟悉的字迹。
等等,她为何总是想到自己?这分明是他、是他们的事。
接下来,便是下聘礼,定婚期,府衙即将迎来从未有过的喜事。
夫妻对拜之时,她也会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穿上一身极为陌生的红衣……
林安脑中“嗡”地一响,几乎惊出冷汗。
——“此后肝胆相照,守望相助,永不背弃。”
她忽然想到除夕夜的击掌为盟,猛然惊觉,原来自己所说的“盟约”,是那么异想天开,蛮不讲理。
无论他们曾如何并肩走过,可终究男女有别,一旦他娶妻成家,即便她自恃坦荡,也该自觉避嫌,离开府衙,越远越好。
不……林安陡然停下脚步,她不想走。
她不想看到,那个她熟悉的字迹,去写属于别人的情话。她无法忍受,他用那样的眼神望向别人。
心头一震,仿佛有风自胸臆穿过,将那层雾一举吹散,而她才终于看见,原以为空空如也的角落里,早已绽出一枝盈香的花。
可究竟是何时生的根?
是在玉舟湖上,他伸手为她拢过鬓发那一刻?还是依在他背上,经过的一路风雪之中?亦或更早?
林安想要细细分辨,却已计较不清。仿佛所有过往时刻,都在不知不觉间,堆叠出了一个不容回避的答案。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明亮又陌生。
林安再次抬起头来,面前竟是熟悉的玉舟桥——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湖水潋滟,光影浮动。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喜欢上他了。”她在心里缓缓道,“原来,我喜欢上陌以新了。”
傍晚夕阳的余晖淡淡洒在湖面,林安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独自站在船头的背影。
年节过后的玉舟湖畔并无人烟,她轻轻闭上眼睛,做出一个决定。
便在此时,一只手冷不防从背后猛地捂住她口鼻,一团布料死死压住她的呼吸。
林安瞳孔骤缩,蓦然睁开双眼,惊异于这突发的变故,然而紧接着,双手也被人从后反绞,整个人被强硬地钳制住。
林安顾不得多想,一面屏住气息,以免口鼻被捂上迷药,一面拼命挣扎,却发现此人力道沉猛如铁,自己用尽全力也徒劳无功。
挣扎之间,一根布带勒住了她的嘴,一根麻绳紧接着乱舞而来,瞬息间已将她五花大绑,丝毫动弹不得。
又一个晃眼,天地倒转,视野翻覆,林安被人扛在了肩上。
捱到此时,她才尝试着吸了一口气,果然并无异样感觉——是啊,都捆成这样了,又何须再用迷药呢?
林安心中有惊骇,亦有懊悔,懊悔自己真是在府衙过得太过安逸,竟忘了一开始留在府衙的原因——躲避针线楼。
这个隐患尚未解决,自己竟还一时冲动独自出府,如今被人制住,又怪得了谁?
一股绝望自心底缓缓升起,倘若此人果真来自针线楼,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