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寻求这些终究是毫无意义。”
柳琢光抿唇,说。
“师尊,暮明空是魔族,您知道的,对吗?”
禾山语气坦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他是魔族,更知道,他妄图登上魔尊之位的野心与筹谋。”
她笑着看柳琢光。
“还想知道什么?琢光,今夜,我都能告诉你。”
柳琢光静静注视着眼前之人,禾山唇角似是勾起,眉眼温和,可细看去,那面容却又隐在夜幕中,不甚清晰,叫人难以揣摩。
这是她的师尊,是她自幼仰望的师尊。
“师尊,你会恨吗?”
禾山愣了下,阴影中模糊不清的面容,竟显得有几分可怜,她笑了声,没有悲戚没有欢乐地小笑了一声,接着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着。
“有什么恨不恨的,琢光,这是天意,这是我的命数。”
前半生叱咤修仙界,意气风发,后半生镇守剑峰,寂寥余生。
这是禾山的命数,是太衍剑尊的命数。
从她进入修仙界,踏上仙途那一日便已然注定。
看似严厉无情的师尊,有着一双温热的手,她将镇魔剑交到禾山手中,她纵容着禾山在外奔走,降魔卫道,匡扶正义。
禾山独坐洞府时,也曾无数次幻想,若是师尊从一开始就不许她离开太衍,离开剑峰,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或许她也不会有那么多不甘与痛苦。
可思来想去,她终究是得谢谢师尊的。
禾山不是没有向这天命挣扎过,可望着流离失所的普通人,还有师尊哀求的眼神,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大乘期满后,禾山从师尊泣血的双目中,接过了镇压魔门的命数,此后余生,再未能离开剑峰。
此时此刻,禾山望着月下身姿清隽的柳琢光,就像看到了百年前的自己,柳琢光的衣角随着太衍剑峰万年不变的风摇动,她的眼眸清凌凌的,比天上月华还要皎洁几分。
禾山心底闷闷地疼着,却又被她固执地忽略掉。
“琢光,这也是你的命数。”
师尊的弟子,她的弟子,琢光的弟子……
她们要世世代代守着太衍,守着剑峰,守着魔门。
天道赋予的恩赐,从来不是疼惜与怜爱,而是一场无情的利用。
战场上,只有最好用的战马,才配用得上最好的马鞍。
“可师尊,若我真的在天机城……”
未等柳琢光话音落地,禾山倏然开口,她轻笑一声,却听不出有一丝愉悦的意味。
“天道还要用你,怎么会允许你死在一只蝼蚁手上,琢光,师尊从未想你送死,我晓得,暮明空赢不了天意的。”
人与天斗,怎么可能呢?
不知为何,柳琢光竟从中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见禾山摇摇头,目光清明。
“师尊……”
禾山垂眸,她转过身,缓慢地沿着山路向下走,而后停在一处院落。
——柳琢光的住所。
木门无风自开,院落内的树叶随风簌簌作响,摇下斑驳的月光。
禾山坐在台阶上,抬手从腰间取出玉壶,又翻手变出两只玉杯,朝柳琢光轻笑。
“琢光,过来,陪师尊坐一会儿吧。”
柳琢光坐到她身侧。
“师尊,为什么,我的修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破?”
禾山为自己倒了一杯,她轻捻着酒杯,似笑非笑:“暮明空自作聪明罢了,那灵纹法阵可以压制修为,汲取修为,而后哺育布阵者,他恐怕是藏着有汲取你灵力的想法,可他舍了修士身份,所有的灵力化为魔气,阵法又被纪明澈破坏,最后却是成就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