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雪压松枝,飞花暂收,伴着天际一声雄鹰嘶鸣,寝殿朱红色的高门被人从里间弹开。
她心一动,快步而入。
殿内宁寂无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她走到榻前,正见地上一滩乌黑的血迹,苍白人影安详睡着,起伏的呼吸声清淡至极。
她泪落,坐在他的身边摩挲着他额间鲜艳欲滴的朱砂痣,听着他复苏起来的游丝呼吸满心期许得到了告慰。
许久她才想起天玄老人,她转身,对着窗前背立的老人低唤:“凤凰?”
天玄老人没有反应,原昭璧稍稍发愣,给墨倾岚掩好被角,走了过去。
看到天玄老人的正脸时,她顿足失色。
墨倾岚重伤不治,等天玄老人赶到时最后一口气也将要断去,为了救他,天玄老人几近散去一身修为。他灵气俱灭,神元溃散,原本打理得光亮润泽的一头白发和胡须都变成了毫无光泽的灰白色,整个人就形同一具枯槁!
“老人家!”原昭璧屈膝跪在了他的身前,握住了他木讷无力布满皱纹的一只手。
天玄老人哼了哼,这个时候还不忘道:“我不是老人家。”
原昭璧泪目,难过地唤了他一声“凤凰”。
天玄老人挥挥手让她起来,再也提不起以往的精气神,他瞅了一眼榻上的墨倾岚,无力道:“徒弟媳妇儿,我有些饿了。”
原昭璧擦擦眼泪,她记得以前在公主府,他最喜欢跑到膳房去偷吃她做的菜,叫顾行和符飞胜好好照顾他和墨倾岚,她亲自就去下厨。
待菜烧好端进殿内,天玄老人望着那一桌他素日最喜欢的酱鸭酱肉酱肘子,却再也提不起食欲了,他让顾行给他盛了碗清粥,麻木无神地吃着。
见到他这副模样,顾行敛衽跪在了他的面前,痛心道:“顾行代太子谢您救命之恩!”
“有什么好谢不谢的?我的小鱼沉都死了,难道要因为这个臭墨墨不听话,眼睁睁地看着他也去死吗?”天玄老人忽然觉得手上再提不起一点力气,把碗丢给了哭得双眼红肿的莫离。
莫离擦擦眼泪,乖乖地就来喂他。
原昭璧坐在榻前,用热水沾湿了帕子给墨倾岚净面,“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天玄老人没滋没味地咽了一口粥,失落地垂下了眼睛,“虽然勉强救回了性命,何时能够醒转还是未知之数,便是有了血莲续命,恐也难有神志清醒之日。我要即刻带他去域外,去找我师兄!”
原昭璧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那位师祖行踪飘忽不定,与天玄老人师兄弟一贯脾气不和,高兴了几年一聚,不高兴了十几年都有可能不会往来,要找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天玄老人瞧出她的担忧,嗤之以鼻道:“这个老东西,两个徒弟都死了,我就不行他徒弟就剩了这么一个独苗子,他敢不救?”
他说完继续愤恨地喝粥,朱跃这时着急地跑进了殿内,他望望榻上的墨倾岚,对着原昭璧一脸为难。
“怎么了?”原昭璧问。
朱跃道:“您还是自己去甘泉宫看看吧!”
原昭璧一阵疑惑,起身随他往甘泉宫去。
大雪初霁,平策军的将士们正在四处清理积雪,原昭璧踩着结了薄冰的地面刚走到甘泉宫广场正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响彻天际的哀怨哭嚎,那声音穿透云霄,直令人背后汗毛倒竖,朱跃一脸头疼地请她入内。
大火焚毁的宫殿前盘腿坐着一个鬓发斑白须眉如雪的青衣老头,他亮眼的衣袍背部绣了一只极其惹眼的七彩鸾鸟,惊世骇俗之程度不逊于某凤凰。平策军的将士离得远远的三五成群对他指指点点,他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在那里对着一片废墟哭得稀里哗啦,天塌地陷。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闯了宫禁跑到这里的,有人想要上前盘问他,还没张嘴就被他甩袖子震飞了八丈远,嘴里还凶巴巴地叫着“滚远点”。大伙看出这是个武功高的,谁都不敢上去招惹,任由他鬼哭狼嚎叫了一早上。
原昭璧看着那道青影越来越熟悉,几步飞跑上前望着那老人不确定的问:“师祖,是你吗师祖?”
真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何曾想天机老人竟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倾岚哥哥真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