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萧黎之用
如今三国相继覆灭,等整装军备,下一步就是平定乱世的最后一战——征讨筠岚!
为此,建元帝前些日子特地诏了颜伯玉等几名重臣入宫商讨此事。筠岚国力强大,纵横大漠多年,想要全线西进攻打,单单只原昭璧麾下十万平策大军是远远不够的,是以建元帝等人便又拟了一份整兵方案。
北原连年征战,旧有领土早已无兵可征,边境大军也无兵可调,想要聚集充足的兵力,只能征调云泽、武岳、山南故地的降兵。可是三国初灭,这些从四面八方召集来的军队,各国将士们意识不同,又有旧怨,整聚军心就是一件棘手的事,若他们之间爆发矛盾,原昭璧恐很难无无后顾之忧地去打这场仗!
这其中尤以云泽为甚!
云泽百姓和将士素来爱戴摄政王萧景,萧景死于罗苌暗箭之下,背后的主谋是墨飞峦,为了给萧景报仇,这些云泽子弟兵会不遗余力地投入北原征伐筠岚的大战中,但是云泽将士却不同于武岳和山南将士,北原将领中有自武岳归降的大将赵庆绪,有护卫南海名声传颂的大将金子垚之子金战蠡和多年占据壑州的大都督伍嘉臣,有这三个名声显赫身居高位的将领在,武岳和山南两国故地将士心中自有庇护感和安全感,可是初来乍到的云泽将士却不会有。如果想要完全吸纳这八万大军,彻底发挥他们的效力,让他们与平策军一同视死如归,对北原产生归属感无疑是很难的。
且不说两国间多年征战,早有结怨,如今北原虽征服了云泽,却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完全吸纳云泽人心,这八万将士纵使改了北原的旗号,随她踏上征西的旅途,心里也难免会将自己当做异国人,若与各国所来军队间产生矛盾和摩擦,或受到了不公平待遇,都势必会大大地影响军心,更甚者对北原产生郁愤情绪而贻误战机。
这就好比稚子失恃,沦于继母之手,小小的细枝末节出了岔子,让孩子受了委屈,他们都会感到薄待,怎么看北原这个晚娘都不好当!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位出身云泽、有统军才能、于军队中有威望,又心思正派的人被委任为原昭璧麾下大将,云泽军心归顺平策便指日可待!
所以建元帝和颜伯玉都不约而同地选中了同一个人。
“萧黎!”
这个名字自原昭璧唇齿间吐出的时候,颜伯玉笑了。
萧黎出身云泽皇室,母族是宁州大家,他身份尊贵,又擅长兵法,武艺高强,身手在云泽皇室乃至世家子弟里都是少有敌手,在北原和云泽两国交战中被拜为前锋,率军抵抗北原大军曾屡屡大捷,年纪轻轻在军中就备受推崇。宁安王归降后,他身为旧国皇室自动避嫌上缴兵权,也可见心性纯正,无阴暗鬼诈旁生。
身份,才能,名望,德行……这个少年样样不缺,况且他与萧景叔侄情深,对于征讨墨飞峦之战定会义不容辞,实是此时适合征入平策军帐的云泽第一人!
新春佳节后,北原即将举办新一度科考,建元帝昨日特下旨下一年度武举与文举并行,就是在等着这位萧黎世子来摘取武举魁首!若他成功夺魁,高官厚禄拜将原昭璧麾下自不必说,顶着武状元的名声入平策军中也能为他吸纳足够的人心和名望,令他名正言顺归为征西大将的行伍。若不成功,建元帝便是塞也要把他硬塞到平策军里去的!
为此,建元帝早早就亲自密函给凌雁杳,让她一定要想办法劝服宁安王和萧黎父子,待开春,她携带萧氏宗亲入京朝见时,一定要把萧黎给他带来!
想起那个时不时炸毛的小屁孩即将掉入建元帝的圈套,原昭璧就觉得无比好笑,有萧黎这个亲娘在,她就可以放心去打仗了!
等原昭璧和颜伯玉说完事情回到客厅,戚文雅已经亲手做了一桌菜等着二人,披星和戴月帮她打着下手布菜,场面极其温馨,原昭璧快步走到桌前望着满桌子诱人的家常菜深深一嗅,赞道:“果然色香味俱全,义母好手艺!”
戚文雅摸摸她的小脸,和颜伯玉相视一笑,招呼着姐弟三人快快落座,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转眼新春已至,按例,分封在外的皇子亲王都要携家眷进京面圣守岁的,安王被废除了王爵,终身不得归京,翊王的王爵却还在,前几年因为厌弃这个儿子,建元帝没有诏他回京,但他年纪大了,秦文培虽然和秦翩翩断绝父母关系,父女亲情又岂是可以割断的,便念及父子情份,今年诏了翊王回京过年,也给了在西山皇家寺院修行的淑妃一个恩典,令她归宫见见儿子。
翊王回来后,曾去颜府拜访过几次,企图挽回戴月,他们的婚事是建元帝赐婚,只要建元帝没有点头,在翊王看来,戴月就还是他的王妃。何况建元帝当初下了死训不许他二娶王妃和过继庶子袭爵,为了翊王府的富贵延续,他除了挽留戴月回府,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其实翊王不知道,自从当初戴月与他和离书,自请出府开始,在她眼中,他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和夫妻名义可言了。她一贯是果决独断的性子,当初会受制于他母子二人,是因骨血亲情,既然他们不念情分,她也不会再拖泥带水。建元帝是九五之尊,于她是君,亦如父,她尊他敬他,却不会因为对君父的愚忠愚孝而扭曲自己的傲骨和本心!
如今的她与翊王,早为陌路!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在她心中,她只是戴月,是自由身!
除夕夜,朝华殿守岁,戴月没有出现,宗政皇后特地派人去了颜府请她,她明明白白让人回话要陪义父、义母过节,谢过宗政皇后盛情相邀。
内侍传完话后,宗政皇后斜睨着翊王和淑妃难堪的脸色心里只觉无比好笑,谢她盛情相邀?这话说的是完全不当自己是皇家媳妇了?心里得意着,她脸上还是表现出忧愁茫然来,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内侍退下,望着建元帝没甚波澜的脸色道:“颜军师和夫人刚刚团圆,二人膝下单薄,翊王妃想陪陪义父、义母也是有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莫说已为皇家妇,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没有成婚后丢下夫君和婆母,再回娘家过年守岁的道理,何况回的还是义父家?宗政皇后这话虽是在告慰建元帝,也不啻于在故意往淑妃和翊王伤口上撒盐,全上京城谁人不知,翊王妃因翊王做下丑事,自请和离出府,翊王多年来数度登门都被拒之门外的事?
她话音刚落,淑妃和翊王不太好的气色就更加难看了去,建元帝没有接话,挥袖让于瑾传了歌舞进殿。
原昭璧托腮百无聊赖地瞧着无趣的歌舞,左手边是举案齐眉夫妻对饮的惠王夫妇,右手边是说说笑笑的原梓凡和其小娇妻苏云凝,满殿宗亲,独她一个老姑娘形单影只独自坐着,就连原梓尘都有太子和太子妃所出的皇长孙原宗训陪坐着,哦,不对,还有对面一杯又一杯酒不停自饮的翊王,貌似比她还形单影只。
四年前秦翩翩给翊王生了一个儿子,这次回京,翊王将母子二人也一并带了来,但因为秦翩翩只是侧妃,这等场合翊王很识相地没有把她带来,只领了二人的儿子原宗谕前来面圣,建元帝对这个孙子并无好感,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让淑妃领了下去。那孩子长得像极了秦翩翩,性子也极是调皮,若非嬷嬷按着,非要窜了出去不可。
一个失宠皇子的庶长子,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去注视他,原昭璧只比旁人看了几眼,瞅出那孩子也是个机灵的,到底是第一个孩子,翊王对他也算疼宠。
她托腮瞅了那孩子一会,无聊地移开眼睛正对上秦罗素巧笑倩兮的俏脸,她一怔,惊喜地远远望她。几年不见,小丫头出落得愈发眉目如画,听说她有了身孕,前些日子原斐正带了她去城外别庄散心,自征战归来,她还没有见过她。桌案挡住了秦罗素半个身子,原昭璧只看到她隐约露出的半个腰身,看身形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
而秦罗素身旁,一贯张狂来去我行我素的原斐这两年脱胎换骨般变得沉稳了许多,正细心地给妻子拨着鱼刺,两个人有说有笑,可真是幸福!
临桌上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原梓凡不知道说了什么,正把苏云凝逗得眉弯似月。这两个以前天天缠着他的小屁孩终于成家立业了,她这个老姑娘就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喝酒了。
想了想,原昭璧决定今晚还是回公主府吧,毕竟隔壁有个比她还孤独的,她在这里起码还有人陪着吃年夜饭,他就是活脱脱的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