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王艳独绝(二)
原昭璧和秦缄等到萧景召见,是在抵达金都两日后,他们刚与潜伏在金都的另外两个暗探联络完,摄政王王府府令鹿鼎就亲自前来他们暂住的院落将二人请去了幽圃园。
世人皆知萧景不止是世无其二的美男子,更是天下难寻的专情之人。摄政王妃出身云州谢氏大家,毕生得他爱重,成婚十几年,一直是专房独宠,萧景为了她,不纳妃妾,不蓄歌姬,纵使至今王妃不曾为他添得一位子女,也不曾改过二志。为此,这位王妃多年来不为太皇太后所喜,太皇太后几次三番想往疼宠的小儿子府中塞人,都被萧景本人直接给挡了回去。因此,若说这世间女子最羡慕何人,摄政王妃绝非二选!
因摄政王妃素喜侍弄花草,尤爱凌霄花,萧景便在王府中为她独辟了一片幽圃园,里面种满了四季花株和大片凌霄花,其中多数花卉更是萧景亲手种植,他只要得空,便会到这里给妻子亲自采摘充盈内室。这几日因诸事繁多,他没顾得上召见原昭璧和秦缄,便趁今日侍弄花草之际让人将二人请了来。
方走到幽圃园门口,原昭璧就嗅到了阵阵沁人心扉的花香,秦缄这时一把拉住了她,他心里忽然响起某个老怪物阴阳怪气的话语,对鹿鼎道:“鹿府令,不如让拙荆在此等候吧,在下一人前去即可,以免唐突了王爷。”
鹿鼎淡淡一笑,“王爷虽然位高权重,素来却爱与江湖义士结交,府里也没有这多的繁文缛节,秦大侠和秦夫人皆是江湖儿女,也不用过分在意,只管随在下去吧!”
鹿鼎说着引二人进门,原昭璧狐疑地瞥秦缄一眼,心里想着她怎么就唐突人了?直到入内见到萧景,她才意识到刚才秦缄为何会有那番举动。
霁日新景,百花云繁,苔始绿而染芳,妍初绽而吐蕊,万华之媚态妍媸,群芳之簇锦堆围,一切的一切如何丽盛却都不如香丛中那个俯首折花的男子。她记得萧景十二岁成名,到现在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可是除了那份上位者耀眼的内蕴气度,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岁月苛待的痕迹,在她认识的人中,秦缄凌云疏阔,百里慕卿奇异蕴藉,原梓尘皓如月华,金战蠡雄姿英发,陈铭血性张扬,披星神勇出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般,第一眼就让人如被艳惊之刃直击心魂,便是她记忆深处念念不忘的父王,绝妙绝雅,与其相对,也失于那份不可言说的绝美。
她短暂地平缓心情,对上秦缄沉郁的目光时,恍然明白了这人能位列“四公子”的原因,待萧景执着一捧凌霄花自花径间走出,二人随着鹿鼎躬身见礼:“见过摄政王。”
萧景早就听说帮范文江破了花贼一案的义士是一对年轻的江湖游侠夫妻,没想竟是这般容貌俊逸,他莹亮的目光在一身红衣的原昭璧身上停顿了片刻,笑说:“快快免礼,本王这几日忙着,没能及时迎接二位,还望不要见怪,今日二位来得也是及时,往常里这凌霄花还要晚好些日子才开花,不知为何昨日竟一树绽放,好不鲜妍,想是也知道本王的府里来了贵客了。”他说着将刚摘下的那一捧羽状复叶的红花交给鹿鼎,命他亲自送去给王妃。
秦缄谦谦一笑,“王爷过奖了,凌霄向阳而生,花叶相簇成荫,这是个好兆头。”
原昭璧也道:“是啊,谁云花鸟真羸弱,绰厉犹勤不计年,这真是个好兆头!”
“谁云花鸟真羸弱,绰厉犹勤不计年……”萧景眼前一亮,重复了一句,又说:“秦夫人这句诗说得好!这让本王想起前日去城门处迎接各国使臣入京,山南国允王竟当众讥笑北原国宣沐公主殿下,宣沐公主一番豪言,字字珠玑,句句在理,竟将那慕容昕辩得发不出一言,当真是女中豪杰,让我等叹为观止啊!”
他满目赞赏地边说着话边与二人向外走去,没有发现身后二人眼底的异色,这时有人来禀宁国公府备了车马,崔显似乎正要前往驿馆拜见各国使臣,很明显这是冲着墨倾岚去的了。
萧景挥退那人,笑道:“想来二位皆已知晓孟江城一案是崔显内弟所为,范大人在回信中说二位皆是侠肝义胆的仁义之辈,今次投身于本王府中,便是想为那些可怜的女子伸冤求清,不知二位今天可愿随本王去会会这位宁国公?”
秦缄道:“我夫妻二人既投身王爷府中,自当忠心王爷,为国效力,王爷既有驱策,岂敢不从?”
萧景满意地点点头,命人备了马前往驿馆而去。
一行人寻了小路快马前往驿馆,刚走到驿馆当街,就看到崔显率了两队府兵气势汹汹而来,萧景皱眉,没想崔显竟然真的敢明目张胆上门去招惹墨倾岚,现在各国使者都在,他就不怕自己还没出手,北原那位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公主殿下先墨倾岚一步摘了他的脑袋?
原昭璧远远地看着那两队人马之前的领头之人,十三年过去,她没有一天不在惦记着崔显的头颅,现在萧晟死了,她绝计不可能再便宜他!就算不能在战场上亲手结果了他,她也要让他身败名裂,永世背负骂名!
秦缄在萧景未回头前拉了拉她的衣角,对她摇了摇头,原昭璧轻吐一口气,正色上前,笑说:“王爷,我们不去拦着他吗?”
萧景回头,正见她神采飞扬笑意绚烂,神色不由更加温和道:“他这般气势汹汹,是打定了主意要来算旧账的,我与他水火不容,这时出去劝阻只会让事情更糟,所以本王在想该怎么才能让他知难而退。”他看看正偏头深思的原昭璧,神情又温和了几分,“不知秦夫人可是有什么妙计?”
原昭璧想了想,说道:“妙计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他既然不害怕王爷,那这云泽国他总有害怕的人吧!比如皇上,比如太后,王爷您进宫说明利害,让皇上和太后叫人把他请回去,他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萧景笑着点点头,虽是含糊了事了些,但确实是个最直接的法子,崔太后再偏袒弟弟,再忌惮于他,轻重总是知道的,反正他和崔显已经水火不容了,也不怕他知道是他暗中使计!他让两人先行回府,自己带人去了宫中。
月移楼阁,星洒扶疏,花繁扶着头上厚重的金冠刚走出星华阁,金战蠡就带着一队人寸步不移地跟了上来,她翻翻白眼,对他道:“我只是出门走走,天天呆在房里我简直要憋死了好不好?”
“不行!”金战蠡直接浇灭她的幻想,“慕容昕卑鄙无耻,手段狠毒,难保不会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怀恨在心,为妨出什么意外,你最好不要出门!”
又是这一句,花繁不难烦地指指四面八方被凤羽卫和云泽国守军把守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星华阁,嚷道:“这里不是北原的人,就是萧景的人,里里外外连个苍蝇都飞不动,整个驿馆更是重兵把守,各国使团被严重界分开来,我和慕容昕一东一西住得那么远,他的人还没过来就先把云泽守卫惊动了好不好?你信不信,现在就是个从山南来的蚊子在星华阁门口叫一叫都能把萧景引来!”
“不信!”金战蠡面不改色,然后很认真的告诉她:“这个季节没有蚊子!”
花繁简直要吐血了,她现在是真的很想掐死他,然后她就这么干了。
金战蠡岿然不动,任由她够着去掐自己的脖子,奈何花繁人小力微,秀小的手纵使形成锁喉之势也没让金战蠡稍微变一点脸色,看着娇小玲珑的她攀着高大的金战蠡犹如蚍蜉撼树的模样,几个凤羽卫不禁低头憋笑。
颜伯玉和符飞胜正好走来,两人看到这一幕都笑出了声,听到声音花繁才怏怏地收了手,她噘着嘴走到颜伯玉面前,“军师,我不乱跑,就只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你看这个大块头,我真快被他气死了,他到底是想保护我,还是想憋死我?”
颜伯玉无奈一笑,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金战蠡道:“花繁姑娘误会金将军了,金将军长在南海,幼时想必早就见识过独孤岚烟蛊毒的厉害,他是怕这重重守卫防得住人,防不住毒物来侵害姑娘啊!”
“啊?”花繁咬唇,她没有想到过这个,不好意思地看看金战蠡,她万分自责地就要乖乖回房间去。
颜伯玉这时道:“不过花繁姑娘既然想出去走走,那就去走走吧,蛊毒虽然防不胜防,独孤岚烟却不会轻易传给外人使用,多派些人跟着,应是无碍的,只是切记不要走远了!”
“真的?”花繁闻言大喜,她圆滚滚的大眼睛瞅瞅没有反对的金战蠡,抓了符飞胜的手带着一队凤羽卫就向外跑去。
“军师……”金战蠡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颜伯玉对他了然一笑,“不放心就跟去吧,花繁姑娘性情活泼,再这样关着她只怕真会关出病来,反倒不利于大局。”
金战蠡蹙着眉点点头,对他抱拳一礼,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