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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小说网>横断浪途txt百度>第四章 信仰与森林之间 信仰的长城

第四章 信仰与森林之间 信仰的长城(第2页)

海拔4500米,驶过“长沙贡玛自然保护区”大门,高原草甸地貌扑面而来了。车辙印横七竖八,像是巨幅抽象画的笔触,通向牧民的帐篷。曾几何时,牧民早上骑马穿过草地,回来之后鞋面都会湿透。如今即便人不骑马,走在草地上,也不能将鞋打湿了。退化的牧场,露水没有了。摩托车代替了马匹。土地板结,荒漠化十分严重。

2003年,石渠县退牧还草,在电线杆上架设人工巢穴,吸引老鹰筑巢繁衍捕鼠。但眼下所见,恐怕治理速度跟不上恶化速度:遍地都是高原鼠兔、喜马拉雅旱獭、青海田鼠、长尾仓鼠。它们快速地窜来窜去,无影小腿似昆虫般敏捷,从一个鼠洞到另一个鼠洞,密密匝匝。据统计,石渠县3200多万亩草地,平均每亩草地有鼠8。3只,最高的达每亩28只,密度令人担忧。

所谓“遍地都是野生动物”,该不会说的是鼠类吧……我们忧心忡忡地,沿着土路继续朝深处而去。

第一群藏野驴出现在视野的时候,我们简直不敢相信如此走运。它们的身体健美,优雅而挺拔,毛色与草地十分接近,就像这片大地的孩子。它们紧紧靠在一起,警觉地望着我们,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

我们也一动不动,悄悄地远远停下来。我举着望远镜,为了防抖而屏住呼吸,谁都没再说话,耳边只有小伊摁下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咔嚓。

不经意间,往马路的对面一看,这才发现右边的山坡上还站着更大一群藏野驴。左边这一小群,是想穿过马路去跟它们会合的。穿过这条马路,对它们来说似乎是个艰巨的挑战。据说马路——尤其是柏油马路——在偶蹄类野生动物的视觉里,有时候看上去像河。它们会像涉水似的,小心翼翼,高高迈起蹄子,跨出步伐,试探着摸索过马路。

很长时间过去了,见我们迟迟没有动静,这几只落单的藏野驴终于鼓足勇气,开始过马路,去另一边。我们拍到了它们从我们前方跑过去的情形,姿态匆忙,似乎带着巨大决心。也正是这时候才发现,藏野驴奔跑的姿态不像马那样四蹄分驰,而是两只前蹄同时扬起,后蹄同时落下,像同手同脚蹦跶的小孩,滑稽可爱,令人几乎想要拥抱它们。直到它们彻底远去,我们才依依不舍,继续前行。

本以为今日的运气到此为止,没想到李八斤前辈所言不虚。那短短一天,我似乎把前半生所能遇见的野生动物都遇尽了——成群结队的藏野驴、藏原羚、藏羚羊——它们三三两两,或坐,或卧,有时甚至就在家畜羊群的旁边,静静吃草;偶尔还能抓拍到藏酋狐与它们同框的照片,足以令我们兴奋好久。永远都不能忘记藏原羚那白色的心形小屁股,可爱得像一团不小心沾上的奶油蛋糕,而藏羚羊那对细细长长的犄角,优雅如京剧演员头冠上的翎毛。

最后的一段回程中,我们甚至在很远很远的山头上,发现了一只穿山甲。它那么孤独地爬行着,像一只蚂蚁在翻越沙丘。举起望远镜,久久凝视它爬行:它有着怎样的父母,怎样的一生?它疼痛吗?孤独吗?快乐吗?我与这只穿山甲同为这颗星球上的碳基生物,但它之于我,犹如一切动物之于人类,是彻头彻尾的“他者”,恰如女性与男性,互为他者;东方与西方,互为他者。

我们都不能真正地、切肤地,理解他者。如同我并不能真正理解一只穿山甲的一生。但只有当我们相遇,深情、平等地凝视他者,抛开占有、操纵,仅做深情的互相凝视,爱才会发生。爱是平等的互相凝视。

在石渠,我无数次眺望没有人烟的茫茫荒原,野生动物的身影在长长的天空之下,那么小,那么静,一动不动,像是草木一般安宁。这种原始的美好带来一种原始的痛苦,如同用某种快进的速度眺望历史:石器。青铜器。长城。神殿。城堡。火枪。教堂。壁画。蒸汽机。艺术。工业革命。世界大战——第一次第二次。数字化。虚拟化。元宇宙。一切都有过了,但也都消失了。

消失成一张彻底过曝的白照片。一组白噪音。

眼前回归寂静的童年。一只穿山甲的童年。一头藏原羚的童年。一个人类的童年,或者这颗星球还年轻的时候。在那样荒凉的眺望中,会感觉自己成了这颗星球上最后的人类,最后两个,之一。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文明要么还未诞生,要么就是一切已经结束。我们终于成了真正的局外者,末日就在眼前,洪荒惊雷滚滚而来,该惩罚的已被惩罚,该幸存的尚未幸存,但一定不是我——不该是我们。

不要再搭乘方舟了。方舟属于旷野上的它们,属于眼前这只美丽的藏原羚。

回去的路上,斜阳镶嵌在地平线,光芒万丈。大地一片赤色,万古时空生了锈。远处,帐篷、房屋和车辆已经依稀可见了……我们告别了最后一群藏原羚,即将回到俗世。它们的身影已经化为了逆光的幻影,连同这伤痕累累的草原,都消失在落日中。那一刻我仿佛亲眼看到了宇宙的红移:一切都在膨胀,一切都在远离,光在远离,恒星在远离,行星、尘埃、时空……坛城灰飞烟灭,也在远离。

为一种永别般的痛苦,我热泪盈眶。

“要磕长头吗,要磕长头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针对我的。四顾无人,低下头,才发现是个小姑娘。她的鼻涕皴了皮肤,唇角干裂,外套单薄脏旧,细细裤腿露出脚踝,看上去很冷的样子。在她身旁,还有一个小弟弟。

见我没有接话,她继续重复着:“要磕长头吗,我可以帮你磕长头,十五块钱一个。”

十五块钱一个的长头——我惊呆了——真的会有人雇一个孩子,以十五元一个的价格,代磕长头吗?这里可是松格玛尼石经城,朝圣之地,传说格萨尔史诗时代纪念阵亡将士的寄魂城。我没有办法把这么震撼、苍古的人间坛城,与“十五块钱一个的长头”联系起来。小姑娘眼睛那么清澈,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人群中选中了我们——但放眼四周,确实也几乎没有别的游客了。本地藏族人穿戴郑重,一圈一圈围绕着石经城转经。他们步伐坚定、从容,口中诵经,手摇转经筒。在他们头顶上,天空无风,无云,飘着一只鹰。阳光如此坦然,他们和那只鹰,也一样坦然。

我走向旁边的长椅,坐了下来。小姑娘和弟弟也跟上来了,她的汉语非常好。她说:“我爷爷在成都。我去过成都。”那份骄傲的语气,仿佛是在谈论上海、巴黎或纽约。

她的名字叫卓玛,十岁了,没有上学。汉语是姐姐教的,家里还有七八个兄弟姐妹。最大的,二十多岁了。

“那你身边这个弟弟就是最小的吗?”我问。

“不是。家里还有个这么小的。”她比画了一个小猫那么大的形状。

“那你的家在哪里?”

她朝着公路入口处的棚屋区指了指:“就在那里。”

传说中的寄魂城被迫与后现代语境尴尬相遇:原本遗世孑立的石经城,如今被一层层棚屋和帐篷围绕着,信众们就驻扎在这圣地的旁边。他们大都以贩卖石刻或旅游纪念品为生。

我从来没想到,过去只在纪录片里见识过的情景,能在这里亲眼见到。棚屋一个个灰头土脸,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门口坑坑洼洼,想必雨天泥泞不堪,旱日又尘土飞扬。孩子们的头发蓬乱如枯草,一张张晒黑的小花脸,面貌模糊,衣着简陋,一目了然的赤贫。

赤贫,但是人们习以为常,泰然处之,他们的余光瞟向外来游客的时候,甚至带有一种中立的傲慢。世俗世界的林林总总,好像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如同古代苦修的托钵僧般:来这里生活的人们,就是为了靠近这座石经城而已。

卓玛说,他们家没有牛羊。

“那你们用什么谋生呢?”我问完才意识到,她这么小,也许还不能理解谋生这个词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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