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期五开始,响子一直在思考,又想起了不少水岛课长过去的传闻,决定查一查在那些传闻中登场的女人。如果课长真的跟这一连串凶案有关系,那以前出现在传闻中的女人应该跟三名被害者存在共通点。于是,她先在几年前发行的员工名册上找到了财务山岸的名字,发现她跟课长的传闻出现时,此人正好三十二岁。不仅是年龄,她在电视上看到无差别袭击案的三名被害者身材都比较丰满,而且都长着圆脸和细细的眼睛。山岸公江虽然身材偏瘦,但是面颊圆润,双眼如同细丝。响子因此大吃一惊,然后才决定查查跟课长有过传闻的其他女人。
她记得在小饭馆老板娘的传闻中听到过“小峰”这个店名,所以还有点头绪。至于打乱了水岛人生的银座妈妈桑,她却无从调查,只能硬着头皮问加古……发邮件时,她还担心自己这个举动是否过于大胆,但是加古很快就回复了:“好的,我尽量查查,晚上给你答复。”
接着,响子开始在电话簿上查找名为“小峰”的饭馆,找到了两家。其中一家没有人接电话,另一家是个男人接的电话,粗声粗气地告诉她“我们这儿没有老板娘”,然后就挂断了。
她还一直关注电视新闻,但是没有任何新发现。晚上,加古给她回了邮件,也只说:“的确存在水岛课长因为经常光顾银座俱乐部而遭到调动的传闻,但是传闻对象不是妈妈桑,而是那里的年轻小姐。外貌和确切年龄都不清楚。”
不过加古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但当时还传过对方尚未成年,可以确定应该不到三十岁。”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响子的意图。课长是否对三十二岁的女人有特别的执着……不仅是加古和响子,恐怕“传闻”本身也想知道。为了让它自身的生命成长、壮大……
响子向他道谢,接着又问能否查到“小峰”老板娘的消息,但是突然停下了动作。
传闻会不会就是这样传开的?要是加古对别人说了他们在邮件里讨论的事情,传闻就会增添一层色彩。比如“小峰”的老板娘与三名被害者长相相似,在三十二岁生日那天与课长闹了很大的矛盾,导致留下心伤……她感觉,自己准备发送到加古手机上的内容很有可能变成这种无稽传闻的源头。仔细想想,响子居住的这个单间跟她的公司一样,是狭小密闭的空间。里面停滞的空气会促进黑色霉菌的繁殖……尤其在小长假期间,密室的闭塞感会变得愈发强烈。此时此刻编写邮件的手指就像擦着了的火柴,准备散播新的传闻火种。正如纵火犯将自己平日的郁愤转化为火柴上的火焰,从手中倾泻出去……
响子顿时对自己感到毛骨悚然,可是下一个瞬间,她又摇摇头,暗自劝说自己,她只是为了保护课长不被这个可怕的传闻影响。
晚上九点多,她最后一次给优实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响子听着空洞的等待铃声,突然想起优实也三十二岁了,脸庞又有些圆润,难道……当然,她很快打消了那个念头,不过单调的铃声还是让她心中涌出了阴暗的担忧。
但是她的担心很快就被证实是白费力气。第二天,优实迟到了五分钟。她匆匆忙忙跑进办公室,仿佛为了解释自己为何迟到,转头就拿出白巧克力开始分发。发到响子时,她主动道了歉。
“对不起,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你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响子当时搪塞了几句,一个小时后,又把优实喊到了茶水间。
“你怎么对营业部的人说无差别袭击案的凶手是课长啊。”
“哎,不可以吗?”
优实反问一句,看不出任何罪恶感。
“那当然啊,就算开玩笑也有点过分了。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优实皱起了眉。响子以为她不喜欢自己诘问的口吻,然而并不是。
“响子,你在开玩笑吗?……”
优实瞪大眼睛看着响子说:“响子上周不是在这里对我说,深川的案子和相模原的案子肯定都是课长干的……当时你特别严肃,我也有点在意,就对别人说了。”
响子在这个被她当作朋友的女人扭曲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脸。
“这……”
她只应了一声。就在那时,走廊传来了动静,可是现在移开目光,就好像在承认优实刚才的胡说八道,所以响子定定地看着她诡异的眼神。她对此毫无记忆。
优实可能就是这个传闻的出处。因为她心里有鬼,觉得自己被谴责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反击。
她一定觉得,无论什么样的谎言,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相。一直以来,人们对谣言的放纵助长了她的傲慢……甚至让她给一个人带上了杀人犯的帽子。
优实的目光让她想到了过去夺走她恋人的闺蜜的眼神,响子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茶水间,随后一整天都没有跟优实说话。
午休时间,她一个人去了地下的美食街。她猜想能否在那里遇到加古,便看向一周前他们一块儿坐过的位置,果然发现了体形圆润的加古。他好像也期待在那里见到响子,因为加古一看到她就问:
“你看了A报没?”
“没有。怎么了?”
“A报今天发了条独家新闻。十年前在横滨也有一个跟这次的三个人同龄的女性遭到杀害,而且犯罪手段相似。警方现在把那起案子也加入了调查范围。”
“但他只在那里上完高中,十年前应该已经搬到现在住的久我山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跟加古聊起了这个案子,不由得突然闭上了嘴。
由于加古很积极,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聊,可是,过后加古有可能对大家说:“泽野小姐说案子可能是这样的……”
这天,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办公室,看到课长神情如旧,实在不知如何说起案子的事情。于是响子决定再也不管这个传闻。可是当天傍晚,她还是被迫想起了加古的话。
快到下班时间,静冈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心肌梗死发作了。她申请了早退,赶往东京站并乘上了回声号。列车在新横滨站停车时,响子突然想起白天加古说的报道,同时还想起了刚入职一两年时听到的传闻。就是水岛跟已故朋友的女儿一起走在横滨外国人墓地一带的传闻……她发现,这跟加古说的案件发生的时期很接近。只是她更担心父亲的病情。那天,响子的父亲被抢救回来,第二天早晨病情也稳定了。她在回东京的列车再度经过新横滨车站时,又重新开始思考十年前发生在横滨的事情。当时的传闻是有人看见课长跟一个年轻女人看似很亲密地走在一起,后来才变成了他在陪挚友的女儿。不过,如果那个年轻女人就是十年前在横滨遇害的女性呢?
响子嘀咕了一声“怎么可能”,但她无法阻止自己进一步展开想象。她一开始还以为加古所谓的“同龄”是指横滨的遇害者当时也三十二岁,其实会不会是假设她还活着,今年应该三十二岁?换言之,在横滨遇害的女性当时可能是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子……
凶手身边可能有一个这十年间已经从二十二岁长到三十二岁的女性……他对那个女性怀有特殊的执着,却不知为何无法直接投射到那个女性身上,只能扭曲地表现出来,对与之同龄且外貌相似的女性发起攻击……再看公司里盛传有可能是凶手的人,他身边也有一个符合条件的女性……假设他十二三年前痴迷的银座年轻女公关当时大约二十岁,也符合这个条件。但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