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子婉拒了,但多江坚持要她同意,于是她只好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另外,多江还建议她做另一件事。
她的丈夫先行出去开车,多江躲在门后叫住了有希子。
“那个人可能会邀请你……可以哦。”
她这样说。
“可以什么?”
“你可以答应他的邀请。当然,只要你愿意。”
“……”
“应该说,我希望你答应。如果他出轨了我重要的朋友,我就更容易提出离婚,还能开口要一大笔抚恤金。”
她的微笑看起来不像开玩笑,接着还亲手打开房门,仿佛要把疑惑不已的有希子送到车上,并加上了一句:“请吧。”
坐上车后,事情正如多江所料。石田行广跟她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开口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到轻井泽去吧?”
有希子当然拒绝了,可是在车站路口遇到交通堵塞时,石田突然毫无征兆地猛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另一条路。有希子慌忙说:“快回去。”石田只说:“我稍微绕个远路。”结果,远路就绕了一个晚上。
有希子上高速前一直在反对,通过收费站后,她已经放弃了,最后借来石田的手机给家里的语音信箱留言:“我突然有急事,现在在名古屋的哥哥家,明天早上才回去。”她坐在副驾驶席上朝着手机说出的那番话成了给石田的回答。
轻井泽的别墅位于著名的M酒店背后那座小山丘脚下,距离酒店步行只需两三分钟,很好找。不过那里周围都是树林,被包裹在东京不可能出现的黑暗夜色中,散发着一股神秘气息。石田的车八点多到达,而有希子第二天天没亮就坐上了第一班列车,几乎没看清楚初次踏足的轻井泽城镇和别墅的外观。别墅内部很宽敞,起居室设计成开放样式,还安了壁炉,但是整体建成于二战结束后不久,显得有些陈旧。里面有个冲洗照片用的暗房,整座别墅已经沦为行广的工作间,到处杂乱不堪,完全不是有希子在车上想象的梦幻光景。而且他们时间有限,这突如其来的一夜之旅只需要用到卧室的床。途中,他们在便利店买了快餐简单果腹,话题也很快讲完,于是行广开始摆弄壁炉,以应付尴尬的沉默。此时有希子对着他的背影主动说:“我不能背叛多江,你得用蛮力推倒我。”
三天后,有希子来到多江的公寓,多江带着少见的凶煞表情问道:“星期二,那个人只是把你送回家了?”
“是的。”
有希子厚着脸皮回了一句。因为她在按门铃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没有一丝慌张。
“后来他真的去了轻井泽?”
“……应该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昨天他打电话来,身边绝对有女人。可是那就证明他不在轻井泽。我不在乎他乱搞,只是提醒他别在家里和别墅乱搞,毕竟那样也太小看我了。”
有希子依旧厚着脸皮回答:“是啊。”
“上回我说了,他跟你乱搞没关系,但是不能在别墅。”
“……”
“我绝对接受不了。当时也想提醒你‘不能在轻井泽’,可我知道你会当成玩笑话……”
她盯着虚空之境,完全不看有希子,很快又叹着气说:“不过算了,我已经不想管那个人了。”很快,她就恢复了笑容……然而又过了一周,她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有希子很快就知道了理由。因为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墙上多了一幅树林的照片。白桦挺拔的身影之后,矗立着一座貌似木制别墅的建筑物。一个星期前,那座房子虽然隐藏在夜色中,但有希子越过多江的肩膀看到照片的瞬间就知道了。她决意深藏心底永不令其见天日的一夜,就这样化作耀眼的风景暴露在了玄关的墙上。有希子感觉那比自己赤身**还令人羞耻,不由得僵住了。
“这就是轻井泽的别墅。他果然带女人过去了。那个人经常拍别墅的风景,但这是第一次挂在屋子里。”
多江啧了一声,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跟有希子一起制作假花,并在两个小时后准备出门送有希子回家。可是走到玄关看见照片,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而问道:“今天吃了饭再回去吧?”于是有希子回到起居室,坐在沙发上,同时拿起刚开始制作的假花,这样说道:“半年前,我第一次过来做客那天晚上,你在公交车站对我说过一些话,还记得吗?”
有希子说。
“那天我们一直在做她最喜欢的兰花,后来圣诞节,她把那朵花送给了我。平安夜的前一天,我们又碰面了,她把两朵长得很像的兰花摆在桌上,对我说,‘你能看出哪个是真花吗?这里其中一朵是我做给你的圣诞礼物。你拿起自己认为是假花那朵看看吧。’最近的假花外观和手感都跟真花很像,有时我们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就像那两朵花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选了一朵。当时我假装犹豫,但是偷偷触碰了粉色的花心,沾到了一点很难察觉的颜料。‘真厉害。’她这样说着,在那朵花上系了丝带,递过来给我,接着又说,‘你可别嫌弃这份礼物无趣。这朵假花很特别,有一天会枯萎……所以它现在是有生命的。’她的话像猜谜一样,眼神却很调皮,仿佛暗示她在开玩笑。接着,她还这样说——”
“我想在假花枯萎之前,实施那个计划。”
石田多江说完,瞥了一眼有希子手上那朵假花的长茎。“用假花勒颈怎么样?茎部穿了铁丝,应该很简单。”
别墅照片一事过去了一个半月,半真半假地闲聊这个话题已经渐渐成为两人的习惯。
“可是女人力气不够。”
“是吗?你丈夫有没有烂醉过?我丈夫一喝醉就像吃了安眠药一样,睡得很死。特别是在轻井泽,他每晚都会……你不知道?”
多江正在裁剪一块纯白的丝绸面料,准备制作新的兰花。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有希子。
石田行广在别墅与有希子上床后,一个人痛饮了一会儿葡萄酒,然后独自睡去了。所以,有希子很清楚他的陋习。同时,行广的妻子也知道,有希子知道这件事……
那双眯缝的眼睛轻易便看透了有希子试图深藏在体内的东西。
她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如果那是有意为之,那么这个女人只需一闪而过的视线,就能像锐利的猫爪一样撕开有希子内疚的面纱,真可谓是天生的胁迫者。而且,有希子还被逼到了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无法开口问她“是否有意为之”。
不仅那一年,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了新年,甚至到了有希子下一次生日。每完成一朵兰花,那个噩梦般的计划就会变得丰满一些,而有希子丝毫无法抵抗一直走在前面的多江,只能默默跟在后面。其中一个理由无疑是她的眼睛。那两条细细的眼缝似乎能看到普通人难以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