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颤微微的,嘴唇轻抖。
“你带我去广安门电影院看吧。”
“还要走两三站地呢,你不用着急忙慌地出来,头发都没干,感冒怎么办。”
“你的小师弟好不容易不黏你了,我还不抓紧点时间?”她半拉着我,拽着往前走。
“他缠着我是要一起编菜谱,还让我给他烤鸭的配方。说过多少遍了,那是老头自己研制的秘方,不是医院划价处开药的处方,连杨越钧自己都从不过问的。”
走到枣林前街的路口,我们停下来,等红灯。
她系了一块紫色方巾,将身形衬得秀丽而轻匀。
“杨越钧如果直接去问,可不要太傻了。老人肯收个上不了灶的书呆子,又把全民的编制分给他,难道就因为他爸是组织部的元老吗?你的脑子,对付鸭子行,对付人,嫩得很。”
“上不了灶?”变灯了,小邢快步走过街,我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望着上面彩绘的宣传牌,犹豫看哪部片子。
“这儿没《邮缘》,有《大桥下面》,你看不看?”
我说看什么都行,站着没动。
“排队去。”她又推我走。
队伍很长,生生将我们又甩回到枣林前街路口。
“为了那封破信,葛清又难为你了吧。”
“难为我的,又何止是一封信。”
“看不出,你还有心慈手软的一面。换我,扭脸就把信给撕了,不,压根儿我就不会写。”
“你真的这么想?”
邢丽浙正要取出一张晚报看,听我问她,点了点头。
“你是怕不把信寄出去,他不教你真东西?”
我没有答她。
“你愣什么神,我在问你话。”她又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担心这个?如果是,好办,包在我身上。”
我傻里傻气地注视着她的脸。
“看什么看,掏钱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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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北京,空气里总有一种冷冽的薄荷味。
葛清这几天有些喘,我想去半步桥的鹤年堂,抓几服生地黄、麦冬和苦杏仁这种润肺的回来,熬汤剂。路上我想,那封信实在不行,寄就寄了吧,里面无非是在专业上较较真,摆摆资历,也不碍着谁,反正鸭圈填都填了。
出门前,我去叫百汇,他正拿着笊篱在水池子上过水,说有两箱虾仁等着包。
“田艳喜欢干干净净的,我跟着你尽孝去,一大坨子扔在厨台上,谁管我?”
我便独自沿盆儿胡同往南走,半路碰见一个半熟脸。他站住问我,认不出来了?道林的严诚顺呀。我停下步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说没事,两家店的师傅都是老交情,别因为争个指标,把彼此弄生分了,值不当。
正聊着,百汇从身后赶来,嘱咐我,书里写苦杏仁不可多食,最好换甜的,性平,入肺。严诚顺听了咯咯直乐,然后掏出一根烟,说他们店赶上了区里的房改计划,他又是第一批被落实的,刚去里仁街北边的工地,看热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