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这么说我?你还笑得出来。以前陈其说要保证出勤率,我还高兴,现在巴不得他少来几天,在家待着,倒算体谅我了。”
“我是笑,这两口子指定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傻师弟。四个人,刀光血影地掐起来。你那脑袋,是缺根弦,治他,何必搬到台面上。以他的为人,免不了把别人咬出来,牵进去的人一多,难办的反而是你。”
“哪来的四个人,说得跟打混双比赛一样。”
我见她脸笑得比手上的烤蛋糕还红,就让她快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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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田艳收货,周子算是票外,返的利,已照规矩请人提前孝敬好了。
这天,他来送鲜百叶和虾仁,她扫了两眼,就说可以。正要回墩儿上干活,却撞见小邢由楼里走出来。周子赶紧去瞧田艳,又去瞧仓库的人,不知什么意思。
田艳也止了步子,跟上她,又转回院里卸货的地方。
小邢昂着脸,谁也不看,只是望着架在头上的电线。周子一见她胳膊夹的账簿,就有些慌。再听她说今天验货,我来盯着。仓库的人立马回屋把烟藏好,再抬一把椅子来,给她坐。
等小邢把账簿夹一摊,田艳站了过来。
“这是周子,你还不放心?”
“什么肘子、腱子的,桶里装的,分明是百叶嘛,还有海参、鱿鱼,我都认得。”她一乐说。
田艳皱着眉,没好气地也是一乐。
“这些是你昨天下午报的单子,自己看,库里还剩多少。趁几个部门的人都在,正好对一对数。眼见一天比一天热,不知你们囤这么多海货,要下小的?”小邢问田艳那组的师傅。
组长不发话,谁敢搭这个茬,田艳两条胳膊相互一架。
“妹妹,墩儿上要多少的量,我最清楚,这月光宴会就比上个季度还多,可不要备着点。我没你命好,栽培出一当经理的男人。真是闹缺售的时候,他扣的是我的奖金,不是你的。”
小邢把腿一跷,抻了抻裤腿,准备还击。
“既然你库里的货这么紧,就少签急推的菜给灶上。又要进,又出不掉,不如我教你个法子,用店里的刀、店里的火,加工好了,再往家拿,这才是会过日子的。哪像屠国柱,把脑浆子想烂了,也想不出这一手,依我说,你才是好命。”
田艳的脸,铁青一片。在场的老爷们儿,知道话太难听,却不好插嘴。
小邢慢条斯理地低头看账。田艳耐不住性子,直接问:“你不是验货么,验不验了到底?”
空了好半天,她才回:“验,当然要验。”
田艳手一挥,给她看秤。
小邢立刻喊慢,又一句:“先去锅炉房,拿个筛箩来。”
周子像是老掉的豆芽,原地打起蔫了。
田艳把眼一闭,想走,又走不了。
小邢亲眼盯着,两个师傅合力抬起铁桶,把海参往筛箩上倒。底下摆好一口大缸,整桶整桶,哗哗全折进去。
她说:“百叶抽水,咱本该筛一遍再过秤的,那几样也是如此,辛苦师傅了。”
她又说:“至于新鲜不新鲜,我是外行,田组长说行,就行。”
师傅们把控干后的海鲜,搬到田艳眼皮子底下称重。小邢杏眼一横,问他们:“单子上写的是四十斤,够吗?”一师傅看着秤星说:“短。”
周子不服气,说这点水分都要去,送来东西早臭了,您怎么不在火上煮熟了再称。
田艳睁开眼,瞪他。
小邢瞅见,田艳的尖下巴,已挂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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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了,就拿起碗,拧开水龙头。小邢在身后问:“这件事办得漂亮不漂亮?”
我说:“你这可真是吃人都不吐核。”
她得意地说:“我讲了这么多,你听出用意在哪儿了吗?”我想了想,回头说:“当然了,我去找田艳谈。”
她又问:“怎么个谈法,你知不知道?”我继续刷着碗:“说知道,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