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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的晚宴仍在继续。苏桐受不了越来越浓的烟味,便提前离桌了,说要到酒店大堂去休息下。韩梅桌底下踢了一下张硕伦,然后使了一个眼色。张硕伦会意,便也离桌而去。
张硕伦与苏桐在大堂休息区的一张圆桌面对面坐下。张硕伦有点腼腆和拘谨,无处安放的手一会摸头发一会插裤袋。
单就人相与人品而言,苏桐是满意张硕伦的,不满意的是被家长安排。苏桐的冷艳从小就养成,加上缺少父爱的关怀,天生对男生敬而远之。她在读书时代,无论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也不乏追求者,但自小养成的高冷,不轻易打开自己的心窗,令追求者望而却步。
随着年龄的增长,苏桐不得不考虑自己个人的情感问题,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安排。其实,在这之前,苏桐已经见过两次张硕伦,仅限于见面,没有交流,顶多礼貌性的点下头。现在,苏桐的转变更是出于对母亲的心疼与回报。她觉得母亲更需要男人的苛护与协助,她不愿看到母亲总是一个人在各工地抛头露面,不愿看到母亲总是三更半夜巡视在工地上与工人打交道。这应该是男人干的活。每每想到自己一岁时就死去的父亲,她便黯然伤神;每每想到弟弟三岁时也失父爱,更加心疼自己的母亲;她希望母亲有一个爱侣,但又怕多了一个后父给她或者她母亲带来意想不到的干扰。母亲两次失败的婚姻让她也染上了婚姻恐惧症。
苏桐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打破了沉默:“我们喝杯咖啡吧。”
张硕伦赶紧叫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
苏桐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略显稀疏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撇向一边,厚厚的眼镜透出扎实的学究气质。时下男生流行的发型,如——发盖下与后脑勺均剃个精光的中式寸头,或者青春良家少年的栗子短寸,又或者凌乱如遭劫的鸟窝一般的立体碎盖或前刺,没有一款能对得上。如果不是英国留学归来,如果要以貌取人,张硕伦应该是诗书之家的乖孩子,或者是穷人家的好孩子。如果不认识张硕伦,不会往富家公子的方向去猜想。
但是,张硕伦的父亲是水城工商联常务副主席,是水城华兴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的老总,张硕伦贵为公子哥,羞涩腼腆,根本没有公子哥的纨绔习气。这一点,在苏桐看来难能可贵。
张硕伦被苏桐盯着有点尴尬,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苏桐打破了沉默,问了一句废话:“听说你从英国留学归来?”
张硕伦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读的是什么学校?”
“曼彻斯特大学。”
“我听说过曼彻斯特这个城市,足球很出名。”
“啊?你还知道曼彻斯特足球啊?”张硕伦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推了推眼镜说:“曼彻斯特有两支足球队,一支是曼彻斯特联队,简称曼联;一支是曼彻斯特城队,简称曼城。我就是因为喜欢足球,才选择曼彻斯特的。开始我老爸要求我去伦敦,他拗不过我。”
苏桐笑了笑,似赞带讽地说:“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居然喜欢足球。”
“难道足球就是粗鲁的代名词?”张硕伦感觉受到了侮辱。
“因为足球闹事太多了。”苏桐的回答无懈可击。
“那是因为那些球迷赌球,赌输了就发泄不满,与足球的优雅无关。”张硕伦的反驳同样精彩。
“好吧,激烈的对抗可以从你口中说出优雅。”苏桐轻啜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你说。”
“你那么优秀,家里又有矿,难道就没有主动追你的女孩子?或者是说,那么多年来,你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苏桐本来想把“追你”说成“投怀送抱”或者“主动献身”,但张硕伦并非浪荡的花花公子,起码外表看不出来。
张硕伦嗫嚅道:“有是有,但是我都看不上,她们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钱又不是我的。”
苏桐不置可否:“你爸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我听我妈说,你爸已经安排你进你爸的公司了,这不是要准备交班吗?”
“我爸跟我说了,我爸的钱是家族的钱,是股东的钱,如果我不能接班,他就会把我赶出去,宁愿交给我大姐来管。”
“从你去英国留学的那一天起,你爸就给你铺好路了。”
“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在我爸的眼皮底下干活,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没有自由。”
“你有大树依靠,反而不想依赖大树,广大普普通通的人,连颗草都没有,你就知足吧。”
张硕伦有点急了:“你说我,你呢?你不也是因为不想在你母亲眼皮底下干活,才自己开的公司?”
苏桐抿嘴轻笑道:“好吧,这一点我们的观点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