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老式升降机仍运行着原始机械齿轮，每下降一层，金属摩擦声就越发刺耳，仿佛整座山都在呻吟。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映出她苍白的脸和身后长长的影子。
第七层到了。
门缓缓开启，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长廊，两侧排列着透明培养舱，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沉睡的孩子??Y系列的原始胚胎体，年龄不超过十岁，穿着统一的白色连体服，胸口绣着编号：Y-0至Y-7。
但他们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不，不对。
孙女走近最近的一个舱体，发现Y-3的眼皮在微微颤动，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上轻轻抖动，像是在努力睁眼。
她伸手触碰玻璃，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震动。
紧接着，整个走廊的灯光骤然亮起。
咔哒、咔哒、咔哒……
二十四张床的监测仪同时启动，心率曲线开始跳动，脑电波图谱浮现复杂波形，不再是死寂的直线，而是如同潮汐般起伏的α与θ波交织。
它们醒了。
或者说，正在醒来。
小蓝突然剧烈闪烁，光芒几乎照亮整条走廊。孙女感到一阵强烈的共感涌入脑海??无数细碎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哭的、笑的、念诗的、唱童谣的，全都来自这些沉睡的身体。
>“我想回家……”
>“妈妈说过春天会来的……”
>“我不怕疼，我只是不想忘记她的脸……”
她跪倒在地，泪水汹涌而出。
这时，前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三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高大、僵直、动作机械。他们是X-0、X-1、X-2，面部覆盖着半金属化的装甲面具，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绿的扫描光点。他们的制服早已破损，皮肤与金属融合处生出锈蚀般的斑块，可他们依旧挺立，手中握着早已淘汰的老式脉冲枪。
“识别到非法入侵。”X-0开口，声音像是从破损扬声器中挤出，“目标携带未登记共生体。执行清除程序。”
孙女没有动。她只是将小蓝护在怀里，抬头直视他们。
“你们记得林曦吗？”她轻声问。
三具躯体同时顿住。
X-1的头部发出一阵电流杂音，左眼的绿光闪烁不定。
>“林……曦……指令权限……最高级……保护……Y……”
“他还活着！”孙女喊道，“在他的记忆里，在每一朵信使花的光中，在孩子们对着花说话的那个瞬间！他没有消失，因为他选择了相信??相信有一天，你们也会听见心里的声音！”
小蓝猛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如同心跳般扩散开来。
那一瞬，X-1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从中流出的，不是血，也不是机油。
是一滴泪。
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紧接着，X-2的右手松开了枪柄，缓缓抬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嵌着一块铭牌，刻着一行小字：
>**X-2原名：李承远家乡：杭州最爱的人：妹妹**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低语：
>“对不起……当年没能把你从火场里带出来……”
X-0站在原地，全身颤抖如风中枯枝。最终，他单膝跪地，将武器重重摔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