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盲眼老妇突然张开双臂，面向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
那是一段古老方言，音节扭曲如泣，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刹那间，地面震动。
不止是问源祭坛，整个守问堂辖区内的九十九块问田同时裂开，每一株薯苗背面都浮现出同一行字：
>**“我叫阿妹，三岁饿死，在逃荒第七日。”**
>**“我叫石头，替爹扛粮跌进沟里，没人收尸。”**
>**“我是春桃，割腕前把最后一口馍塞给弟弟。”**
>……
一个个名字浮现，一段段短得不能再短的生平浮现，像雨点砸进泥土，又似星火落入干草。
紧接着，所有叶片无风自动，簌簌作响，仿佛千万人在低语。
然后，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瘦弱、灰白、几乎难以存活的薯苗，竟在同一瞬间抽出新枝，颜色由灰转绿，再由绿泛金，根系疯狂延伸，穿透石板，缠绕地脉，彼此连接成网。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野菜、泥土、柴火和汗水的气息弥漫开来，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黄色光晕，笼罩整个祭坛。
无人机群进入光晕范围的瞬间，全部失控坠落，金属外壳迅速锈蚀剥落，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微型芯片??每一块都刻着同一个编号序列：“NUTRI-9”，正是“全营养凝胶”的核心配方控制模块。
“它们怕这个！”有人大喊，“这些机器怕‘记得’！”
禾生冲到祭坛边缘，对着人群嘶吼：“说出你们记得的名字！任何一个！只要是真实的！”
寂静一秒。
随即，一个孩子哭了：“我奶奶说过，她姐姐五岁就卖给人家换米，名字叫招娣……招娣，你在吗？”
叶片微颤，一行字浮现：
>**“招娣在这里。”**
又一人颤抖着开口：“我爸讲过，村东头有个孤儿，冬天冻死在祠堂门口，大家叫他小讨饭……”
>**“小讨饭在这里。”**
一位白发老人拄拐上前：“我娘临终前说，她亲手埋了三个娃，最小的那个还没取名……”
>**“没名字的孩子，也在这里。”**
名字越来越多，从个人记忆扩散到家族口述，再到地方志里零星记载的灾年名录。每一个被唤出的名字，都让光晕增强一分，让土地更深地呼吸一次。到最后，连远处观望的记者、原本抱着猎奇心态直播的网红，也都放下设备，闭眼追忆，轻声诉说：
“我大学室友，抑郁症跳楼前最后一顿饭吃了泡面……他说那是妈妈的味道。”
“我外婆走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粮票，说是留给我爸的嫁妆。”
“我记得那个每天扫街的大爷，总把早餐馒头掰一半喂狗……他自己啃剩下的。”
光晕已化作实体般的金色屏障，将整个守问堂护在其中。无人机残骸在接触屏障的瞬间化为铁砂，随风飘散。
三天后，全球“全营养凝胶”销量暴跌百分之九十七。多个国家宣布紧急审查其成分，发现其中含有一种名为“记忆抑制素”的神经调节剂，长期服用会导致情感钝化、食欲认知扭曲，甚至丧失对亲情食物的联想能力。幕后操控的跨国财团高管被捕时咆哮：“我们是在拯救人类！摆脱泥土、告别劳作才是进化！”
法庭上，播放了一段视频：一名曾代言凝胶的明星，在尝过守问堂杂粮粥后痛哭失声：“我以为我活得很精致，可原来我一直没吃饱过……不是胃，是心。”
风波渐定，但禾生知道，战斗从未结束。
某夜，他独自巡视问田，忽觉脚边泥土异常温热。低头一看，那株金褐色的“记名种”竟长高了寸许，叶片完全展开，背面不再写字，而是浮现一幅微型图画：一群男女老少手牵手围成圆圈，中间燃着篝火，锅中翻滚着五谷杂粮。图画下方，有一行小字：
>**“我们要办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