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革命者,今日坐金椅。
>法庭说公正,可谁来审判?
>审判那躲在法律背后的刽子手!”
他将纸折好,塞进信封,写上“埃米尔?佩兰收”。
当天下午,一封匿名信送达巴黎警察总局,举报“金太阳”咖啡馆即将上演“煽动性新剧目”,并附有部分歌词抄本。局长立即下令监视该场所,并派遣密探混入观众群。
然而,当晚演出并未如期举行。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即兴朗诵会”??由十位普通市民轮流上台,讲述自己的生活经历。第一位是一位女清洁工,她说自己每天工作十四小时,月薪仅够买二十磅黑面包;第二位是退役士兵,曾在阿尔及利亚服役三年,回国后得不到安置,靠乞讨度日;第三位是一名小学教师,因在课堂上提及“1793年人民起义”被教育局警告三次……
没有布景,没有服装,只有麦克风和一张木桌。但整个咖啡馆鸦雀无声,连门外巡逻的警察都停下脚步聆听。
莱昂纳尔坐在角落,默默记录每个人的言语。他知道,这些真实的声音,比任何戏剧都更具力量。
***
一个月后,瑞士洛桑的一间旅馆房间里,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子正在阅读一本法文书稿,标题为《咖啡馆:一部关于沉默的戏剧》。他是俄国流亡思想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曾在巴黎留学,亲历1871年公社覆灭。他读完最后一章,久久不能言语,最终提笔写下批注:
>“这不是一出戏,而是一面镜子。它照见的不只是法国,而是所有宣称‘自由、平等、博爱’却纵容压迫的国度。最可怕之处在于:它并不呐喊,只是低语。而正是这种低语,让听者无法入睡。”
他决定将书稿译成俄文,并秘密运回国内。几年后,这份译本将在圣彼得堡的地下读书会中传阅,成为新一代青年反抗沙皇专制的精神火种。
与此同时,在东京湾一艘驶往横滨的轮船上,一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正翻阅一份法文报纸剪报集。她是日本启蒙运动先驱坪内逍遥的妹妹,名叫樱子。她在巴黎留学期间观看了《咖啡馆》的某场演出,深受震撼。此刻,她正计划在日本创办第一所面向女性的公共剧院,剧目首选便是这部作品的改编版。
“我们要让日本的女人也能说话,”她在日记中写道,“哪怕只是唱一首歌。”
***
又过了半年,莱昂纳尔接到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件。寄信人是纽约一家新兴出版社的编辑,名叫萨缪尔?哈里斯。他在信中写道:
>“先生,您的《咖啡馆》虽未在美国正式出版,但已有留学生将其译成英文片段,在哥伦比亚大学、哈佛等校私下流传。学生们称之为‘法兰西的灵魂独白’。我们希望获得授权,推出完整英译本,并附上您对当代社会的评论。若您同意,请回复至以下地址……”
莱昂纳尔读完信,笑了笑,没有立即答复。那天傍晚,他独自来到塞纳河边散步。夕阳西下,河水泛着金红色的波光,远处圣母院的尖顶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想起十年前初到巴黎时的情景:一个乡下少年,背着破旧行囊,站在火车站外茫然四顾。那时他以为,只要写出好故事,就能改变世界。如今他明白,故事本身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它能唤醒记忆,激发思考,点燃疑问??而这,或许正是变革的起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当所有人都习惯沉默时,第一个开口唱歌的人,就是叛徒,也是先知。”
晚风拂过河面,吹动纸页,仿佛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召唤。
几天后,他给哈里斯回信,同意出版英译本,但附加一条要求:每本书末尾必须印上一行小字:
**“献给所有不敢说话的人。”**
与此同时,《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下半部终于在《良言》复刊。这一次,福尔摩斯重返达特穆尔,揭开谜底:所谓“诅咒之犬”,实为科学实验产物,由野心家操控以恐吓继承人。真相大白,理性战胜迷信,读者们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结局“圆满而振奋”。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在故事结尾处,华生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独白:
>“我们揭穿了谎言,擒住了恶人,可我仍时常梦见那片沼泽。梦中,雾依旧浓,犬吠仍在耳边回响。我不知那是过去的幽灵,还是未来的预兆。也许,真正的恐怖并非来自黑暗中的怪物,而是来自光明之下,我们选择视而不见的东西。”
这段文字,在初版中曾被编辑删去,后经作者坚持才得以保留。
多年以后,一位研究维多利亚文学的学者指出:正是这一句,让《巴斯克维尔的猎犬》超越了通俗侦探小说的范畴,成为一部关于集体恐惧与社会压抑的寓言。
而在巴黎,“金太阳”咖啡馆依旧营业。虽然屡遭警告,甚至一度被查封,但在民众支持下很快重开。店内墙上新增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饶舌的雅克”的最后一句唱词:
>“时代变了,雅克你也得变调子??
>可只要还有人饿着肚子,我的歌就不会停。”
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陌生人走进来,点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坐在角落低声哼唱那支旋律古怪的“维耶勒”曲调。
侍者不再驱赶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有些声音,注定无法被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