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冬,许微澜的脚终于能拆掉纱布,包裹太久,皮肤闷得透亮,林医生说还要敷段时间药膏,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
“绿包临睡前敷一小时,黄包白天六小时一换,药是活血的,来月经别喝。”
林晴欣说完准备走。
陈幼妹在门外洗汤煲,顺口问了嘴王婶,陈红梅这才知道王翠蝉患癌。
“她可还好咧?”
“不妙。”林晴欣捞一把脱落的药箱:“镇上医生劝去大医院瞧,但她们没动身的打算。”
根本无法打算。
王家更穷,年年靠那几枚子和村里人救济才勉强存活,怕是路费都掏不起。
“我接下来要去她们那。”林晴欣说:“只能开点药吊着,村里哪能治呢。”
平日一些皮肉伤不打紧,哪怕骨折,不感染,林晴欣也可以搞定。
陈月如上回感染就被拉去宁川打抗生素了,更何况,癌症……
“俺带点肉跟你一同去一趟。”陈红梅叹气:“妹儿,一会再弄,跟俺去看看王婶子。”
陈幼妹立即抬头问许微澜:“你去不?”
“一天天折腾微澜!”陈红梅又好气又好笑:“俺看微澜这脚好不全的,成天喊她到处跑。”
许微澜披上外套说:“去的。”
陈红梅:“………”
王翠蝉那儿,可以说家徒四壁,外墙没涂油漆,净光秃的红砖瓦,后院儿就一个小栅栏围着头老黄牛跟三四只鸡。
屋里没有窗户没有隔间,床由两个木板拼接,只用蚊帐分界开。
王佳蓉在家,跟虎子一起帮王翠蝉看着药,九妞和二妞准备烧柴火做饭。
见她们来,王佳蓉憔悴的脸上蕴出笑意:“陈婶子怎来了?林医生,妹儿……”
目光落到许微澜身上时,她显然有些惊讶:“许学姐,你……我给你们抬椅子。”
“莫忙活了,俺们站会儿。”
陈红梅顺手把肉丢上灶台:“妞儿,给炒了,别切太厚,这肉厚了不好吃。”
王翠蝉病得眼窝凹陷,骨瘦如柴的手脚颤颤巍巍,挣扎下床:“你,你给俺肉做什么咧!”
“哦哟喊你莫起身!”陈红梅上去扶她:“林医生说来给你拿药,俺寻思好久没看你咧,你看这几日不见,姐你怎么……怎么病成得如此……”
说着女人眼圈就红了。
她与王翠蝉一起长大,从刚学会走路开始就是好朋友,陈红梅结婚盖房子,钱不够,王翠蝉家没有钱,但她男人从前干这活的,淋着雨雪给陈家盖了个完完整整的家,一分钱没收。
“人老了,哪没有个三灾六病的咧?”王翠蝉笑着拍拍陈红梅的手背:“放心,俺病个几日就没事咧,你莫担心。”
“哪是几日?林医生都跟俺说了,姐,你是癌症,你,你怎么不早告诉俺?”
王翠蝉一愣,笑容多了分苦涩:“万般皆是命哪妹子,姐姐这回,可真得先走咧。”
陈红梅的泪便一下涌了出来。
她与陈壮是相亲认识的,婚后过日子久了才慢慢培养出点感情,在这之前,她的所有心事,烦恼,只有王翠蝉一人知晓。
小时候学着画报里结拜,两人跪在山神庙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当年义结金兰的誓言尚且历历在目。
而她的姐姐却说,她得先走了。
“不成!”陈红梅扯起王翠蝉就往门外冲:“你跟俺去城里,去宁川,姐,俺给你治病!”
王翠蝉任由她拉扯,含泪摇头道:“妹子,不是俺不想治,俺让大妞查过了,一次化疗几十万,俺活了半辈子都没有见过愣多钱啊。”
这只是一次化疗,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而康复率是未知数。